11路先生和他的小姑娘

树婴
他的头发有点天然卷,在大太阳底下看上去不是黑色而是带一点黄。个子倒不是很高当然也不算太矮。肚子并没有涨挺起来,所以就脱离了他那个年纪发福的行列队伍。走路的时候,可以看见被擦得发亮的皮鞋一前一后紧追不舍的样子,磨蹉过路上一大块一大块水泥砖头铺的地面。记忆的深处是旧时的路面有鹅卵石的凹凸和柏油马路的腻气,现在早已不复存在。时间过得那么的快。 若是你在某条小路上每日早晨九点看见沿街有个消瘦的中年男子一手提着一个有些旧了的黑色公文包,一手支着一把长柄的格子伞,信庭闲步地踱步去上班,那么便是他了——11路先生。微笑好好的上海男人,口袋里会时刻备着棉布质地的方格手帕,叠得相当整齐,夏天的时候在上面洒上一两滴花露水,这是年轻时候保持下来的习惯。不晓得是什么原因,他就是不喜爱用餐巾纸,哪怕是那种三层印花精致压制的。白色的一张一张用完后被揉搓丢弃在餐桌底下、角落街边、阴井水沟等等。碍眼的白色简直就是污染。对,是视觉污染。 想来这大概是怪癖,且带有连锁反应。同样,他还不喜爱的是街上往来的机械车子。开来开去兜兜转转的,屁股后面有一溜的黑烟冒出来,味道难闻死了。可是没有办法。住在这座城市的人越来越多,市政建设漫延着朝周边扩张再扩张,原本是农田的地方如今成了商业中心,周末的时候人头攒动人山人海。安葬旧上海淘金者的坟墩头被填埋,惨白的骨头刚刚重见天日立马又被打入十八层地牢不晓得扔到哪个臭水沟里去,旧时王谢的西式老洋房被拆除栽种了几十年的法国梧桐截断倒下来要知道它们可是见证过十里洋场兴衰史的活化石啊。接着,还没来得及叹惜,一栋栋的新公房便拔地而起了。清一色的样式火柴盒般排列开来,一眼望去居然灰蒙蒙的,颜色快要跟头顶上的天一样了。 若是没有万不得已的事情,11路先生坚决不远行。几十年如一日的生活在那个小圈子里边,市场餐厅百货店医院教堂图书馆团成一圈,倒是方便得很。上下班的话因为出版社就在附近两站路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