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中有山，谦。君子以里多益寡，称物平施。” ——《周易》 阮遇之的刀锋掠过“无刹鬼”的咽喉，下一秒，刀尖的血被一滴掉落的雨水冲淡。 方才……方才还没有下雨的。无刹鬼眨了眨眼——有一滴雨忽而滴在他眼睫，让视线变得有些模糊——继而他不解，因为他感到脖颈间的雨水是温热的，握刀的手却刺骨冰凉。 他最后看到的是一个年轻人漂亮的双手，雨水飘落在指尖，那人轻轻呵了口气，玲珑剔透的雨滴就这样悠悠散入天地之间，带一抹残存的轻红。 诸方繁芜，刹那尘灰。这八个字说得本是无刹鬼的快刀，杀身取命，判者立决。而此刻无刹鬼命丧一柄更快的刀，刀逢山雨，刀意呼云，掌刀者却是这个籍籍无名的年轻人。 阮遇之没再理会，那具曾令人闻风丧胆的身体就这样躺在雨水里，空洞无神的眼眶中灌进今秋第一场雨。 廖山四鬼之一，无刹鬼孟轻颓，死于青帘山的浅秋。 （一）快雨 “下雨啦！”竹林小榭里响起阿妹轻快柔嫩的嗓音，“我去收衣服，三哥你别光顾着听谢先生讲故事，招呼着点儿客人！” 这地方离秋塘镇还有一段距离，青帘山的竹溪在不远外的渡口汇入沄江。山脚下是成片的竹海，隐现的便是这座小小的酒肆。阮遇之在门外抖了抖沾满雨水的笠帽，露出点轻松的笑意。雨打竹林的声音里，隐约还有流水的淙鸣与虫豸的窸窣，入了秋的山与水在这场雨中分外明澈动人。 凤三掀开帘子，看到这位清晨雨中的来客。阮遇之一袭天青的衣衫，左手轻巧地拎着斗笠，右肩挎着个狭长的包裹，善意地笑了笑。 “是个俊俏的小哥儿。”凤三想着，道：“客官头次来吧？快里面请，一会儿雨就要大了。” 小店里只卖三样东西，一样小菜，两样酒。菜是野生的苦笋，名为“劝君更尽”；酒么，是自酿的米酒，时日不同、酒意也不同，一种叫“去日苦多”，一种叫“来日方长”。取名题字都来自多年前偶经此地的谢氏贵胄谢子泓，三个小木牌挂在门口的竹帘外，刻着这三样名号，挂得却是上下联和横批的位置。 凤三一边跟阮遇之解释这段由来，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