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归

李暮清
淫雨霏霏已半月有余,山峦之上愁云惨雾淤积不去,林木尚绿却失了光泽,所有那些在盛夏里昂扬向上的枝叶藤蔓,如今都被雨点子打得垂首哀息,凉风至,万物敛寂,夏日残留的炎燠也就随着这绵蒙细雨消散殆尽。唯独苍窈江水变得活润起来,平日里倒还算是安澜,可每逢雨水季节,它便按捺不住性子里的聒噪,苍窈水汩汩作响、昼夜不息,浊浪摧楫,舟船皆小心避让,尤其是这两天,江心现了莲花涡,这一下便断了渡江往来,江面上船只零星,而且也只能沿江滨缓行。 一叶扁舟逆着水流,在江阴岸边徐徐而上,棹舟者是一被发老翁,披蓑戴笠,身形枯瘦,皮肤黝黑,头发却白的透亮,湿气凝在上面,闪着点点银光,看来是归舟的渔父,虽然年迈,倒是精神矍铄,驾着那蚱蜢小舟缓急有度,就算风劲浪涌也未有失偏颇,最终,小舟靠在了归宁渡口处。系紧了绳缆,老翁从船舱的隔板下面捞出几尾小鱼,用麻绳穿过鱼鳃,然后拎着上了岸,这便是他今日的收获,在这种天气里也实属不易。老翁踩着泥泞往家走去,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沿路登上小丘,就能见着房屋,那便是老翁的住处,远远的,瞧见两男子立在门前。 老翁一边走近,一边打量着那二人。两人满身泥污,狼狈不堪,看起来是从这后山一路跋涉过来的,疲态尽显,模样虽窘,但周身散发着的笃恭之气,绝非一般庶民所有。年青的男子仪表堂堂,略有些文弱,大概是公卿大夫家的子弟,另一稍年长的男子则是士伍模样,面容生硬,刚毅魁梧,站在那公子身侧,应该是家吏侍臣。待老翁走近,公子趋步上前,揖首欲拜,老翁摆了摆手,示意毋须多言,将两人领进了堂屋,让他们在厅上歇息,还点了些柴火以便烘烤衣物,安顿好了二位,老翁便去了后屋。 雨点声越发的密集起来,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夜已至,暗无星月,堂上旅人只能借着身前的火光看清四周。公子刚才下山时就瞧见了这座宅院,乍看之下还是挺大的宅地,四周就再没有什么房屋人烟了,雨夜求宿只此一间,等他们走近一看,才发现这屋子像是荒废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