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

西島夢蝶
第一辑 猛虎 猛虎 星辰退没的夜,大雨滂沱,千万颗石头在沉默 雷声如一只虎,吼着我的悲伤,从冬到夏 江湖十年不曾回故乡,一身疲倦,一身热望 十二只兽走过中土,羊年在庙,龙年在野 江南里十万人家,断桥流水姑娘打伞,秦声里,扬州慢 而骑马的人在塞外,冷月,黄沙,霜尘扑打面庞 箫声如鹰,穿过传说啄击心脏 疼痛的蹄声响遍,从年少,直响到望月栏杆 一千二百六十州的山水,我只身一人打马走过 新月扬鞭,满月下榻,我不愿沉眠如一颗石头 策马饮江,渔矶边唤渡津关,兵荒马乱的流年 我穿过箫声,穿过雷声,穿过十二只兽看守的中土 尘事断在时间的刀口,血是我的口粮,我的火照亮黄沙 荒漠里听过驼铃,远望绿洲如远望江南 风中的客栈酒香正肥,女人丰满如同大雨 我不愿沉眠如一颗石头,在地下埋葬心事长成植物 有鹰翱翔横空长鸣,断肠里,梅花三弄一片胡笳 雷声掠过荒野,掠过中土投向远山 骑马的人奔驰塞外,落日如钟,巨大的怀抱拥着大地 一千二百六十州,我只身一人打马走过 何时见我心中猛虎,衔蔷薇驻望天边 江南绿 江南水烟淌过一抹绿,往事都生色了,还有石头 躺在流年中,为青,为褐,为黛,为蓝 忽然一只鸟,鸣叫着投向远方,石头的光 带着或平或仄的声响,弥漫了山川,树林 山麓下的村庄,田野阡陌铺开向四方 三月三踏草而歌,四月四拜祭祖坟,五月五 李子上市,剪纸上市,孩子们舍弃木船跳入河中 龙船上老大长长地吆喝,两岸的女人在卖花 青果,粽子,转眼间柿子成熟,柚子剥开厚皮 露出它们绵白的肉,妇人的腹肉,乳房温暖 把整个冬天裹在她们的胸膛,裹出新年的饺子,婴儿的啼哭 春联贴在墙上整整一年,人们约法三章:家训,村训,和族训 一方水土一方人,十里的祭祀,百里的口音 刘邦曾是亭长,闯王曾是驿使,卖油郎走村串寨,民谣里唱着豆麻 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七巧节女孩们涂香拜月 算命先生说着谶语,看看手相,骨重,推背图藏着千年的渔樵 草色远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