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唯一真理观
陈嘉映
前记
经青年朋友王远哲鼓励催促,又编了一本集子。近年来很少发表文章,收集在这里的主要是一些对谈、采访、讲演。分成三个块,第一块是没有什么主题的漫谈,第二块大致围绕我这些年出的几本书:《哲学·科学·常识》《简明语言哲学》《说理》《价值的理由》《何为良好生活》。第三块是关于读书的漫谈和书评。
采访、对谈,表达比较松散,有些话一时兴起,所说的也有不少重复,编订时改动较多,有时删繁就简,有时把相近的内容加以整合,所以,发表在这里的篇什可能与最初的模样差异不小。
有些篇什在刊物上刊发过,刊发时因篇幅限制等缘故或有删削,这次补全。有些讲演对谈,网上有流布,一则我讲演时不大严谨,二则听众的记录难免残缺或讹错,这里发表的,是我自己认可的版本。
编成这本小集子要感谢很多朋友的帮助,尤其要感谢肖海鸥和吴芸菲,从遴选篇什到文字修订,她们全程提供了协助。
2018年7月于北京 辑一
有不同的道,从前有不同的道,现在有不同的道,将来还有不同的道。重要的问题不是找到唯一的道,而是这些不同的道之间怎样呼应,怎样交流,怎样斗争。你要是坚持说,哲学要的就是唯一的真理体系,那我不得不说,哲学已经死了。
走出唯一真理观
(2016年12月14日为“总学馆”所作学术自述)
一、少年
这听起来像是在讲我一生的故事。我写过一篇带有点回忆录性质的文章,叫《初识哲学》,讲我怎么走上哲学这条道路,以及后面几年的变化。要是从更早的时间说起,我小时候就像所有爱学习的好奇的孩子一样,喜欢读书,各种书都读,读小说,读古典小说,读科学的书。我们那时候有一套《十万个为什么》,还有《趣味数学》,诸如此类。
我没有受到精英的少年教育,就是一个普通孩子,出身普通家庭,当时也没有什么精英教育。学习的进度很慢,学到的东西很少,不过呢,就我个人来说,也没觉得有特别的缺憾,因为你一直就在那里,当然主要是玩,玩之余读各种各样的书。而且我碰巧有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