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世界

王安忆
新版序 王安忆 《心灵世界》一书,来源于1994年复旦大学中文系本科的讲稿。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正式上讲台,不是讲座,而是一整个课程。后来,前任的系主任陈思和时常提醒我,教学资历不应从入复旦编制的2004年起计,当是推溯至1994——由他安排入教学计划,朱立元系主任颁发讲座教授聘书。这样一来我的“教龄”陡然增长十年。如我这样连中学都未好好读过,一举登上大学殿堂,多少有向命运讨回欠账的得意,心中却也是惶遽的。检点知识的库藏,首先是量的问题,够不够一个学期十四堂,减去一堂讨论,余下十三堂,每堂三节各四十五分钟;然后是质,有什么思想匹配得上同等级的时间?更可能只是浪费同学们的学习机会,本来他们可以用于更高的价值。即便那样的局促,我又额外设置限定,绝对不提个人的写作经验,为了和以往“创作谈”讲座区别,也是与小说作者的身份厘清。不过,这本讲稿在台湾“印刻出版”发行时,编辑依然将书名题作《小说家的十三堂课》,上海文艺出版社重版,沿用了这书名,虽然其中并不涉及小说写作的实践,但前世今生,总也割不断了。如此,不谈写作实践,余下的便只有阅读生活,所有的文学储备都在这里了。说实在,我可是倾囊而出,集几十年的闲杂,从中筛选,方才说得课时规范,在某种程度上也给予了格式。有些事情是内容决定形式,也有的反过来,形式决定内容。好吧,以往那些涣散的心得体会,有意识无意识地组织成序列,系统化了。 回想起来,那时候的自己,一是胆大,二是有力气。那一年特别出活,同时做了几件事。第一件,写《长恨歌》;第二,替导演陈凯歌写《风月》剧本,电影的工作方式完全不由自己说了算,说到就到,说去就去;而第三件上课,却纪律严明。每星期三早上,天不亮起床,转三部公交车到学校,中午下课回家,接着准备下一周的课,大纲是事先写好的,具体内容却要做案头。如今再度阅稿,十分惊讶自己怎么能讲这么多!换到现在,大约要省略一部分,简化一部分,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