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就买单

闻珺里
我记得的最后一件事 是拼命跑向门口 我必须找到来时的路 回到我从前的地方 放松点吧,酒保说 我们天生受诱惑 你可以在任何喜欢的时候买单 但却永远无法离开 ——老鹰乐队《加州旅馆》 【一】 李红卫的妈妈一直嘱咐他要过正常生活,千万不要弄得人没法儿过日子,她说这话自有道理,李红卫的外公死于战争,父亲虽是病死,也是文革中站错队后抑郁病故。 想起妈妈的嘱咐,李红卫眼前伴着画面。在他看来,这句话是文革语言:“要……千万不要!” 但妈妈能变换成不同的语气:谆谆教诲、大彻大悟、哀叹、后悔、惋惜、甚至得意……并且随当时情境,演绎得淋漓尽致。后来李红卫在网上看牛津哈佛教授们讲课的视频,觉得她没准儿可以做个伦理学教授,赢得学生们的掌声,一辈子窝在党政杂志社,真是屈才了。 李红卫从一个含蓄的男孩,长成一个含蓄的中年人,直到妈妈去年过世,也没戳穿两件事:她做的饭永远不好吃;她不了解正常生活,也不了解正常生活的危险,更不了解她不了解这件事。她凭本能得出箴言,气喘吁吁地停滞表面。她在餐桌上数落父亲的不谙世事,她又何尝不是。 父亲1984年去世。当时社会热情的气氛,并未减轻他最后时光的阴郁。那些年,他每天的作息就是买好菜,等妻子回来胡乱炒就,沉默地抽够30根烟,读完家里订的报,直到有一天脑袋咚地一声倒在桌上。那声音想必不大,但李红卫听到了,他正在隔壁看金庸,走近父亲委顿的身躯,香烟还半衔在嘴角,一缕烟雾袅袅升腾,人已经不行了。脸下的报纸上有毛笔字迹:“一步走错,一生蹉跎。”李红卫偷着收了起来,连妈妈也没告诉。 追悼会上,李红卫见到了父亲的老战友王良田和他的女儿王奇珍。王良田已在广州军区身居要职,本来约好与父亲北京相见,没想到期盼多年的重逢变成阴阳两隔。他身躯矮壮,花白硬发,捶柩大恸,悲痛之情完全盖过了瘦弱的母子。最后他拉着母子俩的手,对着遗体说:“咱们受了那么多年委屈,你放心吧,我一定照顾好他们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