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重塔

[日] 幸田露伴
其一 一位三十左右的女人,独坐于长火盆旁;无人与之交谈,似乎有些寂寥。 那火盆由纹理秀美的榉树所制,边缘特意镶以红斛,造成岩石堆叠形状;那女人本有着男子一般的英挺双眉;而眉上修整过的青青痕迹,一如雨后留存之山色,令人见之若狂,思之不忘。 她鼻梁高挺,眼尾上挑,刚洗过的长发用细长的纸带囫囵卷成团,一支簪子结结实实插在当中。她虽不作刻意的妩媚打扮,但那艳丽地令人羡慕的乌发却有一两绺细碎的飘落下来,反倒显得风情万种。那张脸呢,虽然说不上肤色白净,由于早已褪去了青涩气息,有着一股成熟的韵味儿。那种风情,哪怕是不喜欢半老徐娘的人,只怕也会不由得赞叹。 正因有那好色轻薄之徒私下犯些嘀咕,说什么“这要是咱媳妇,非要叫她穿得这样齐齐整整,好跟咱做些爱做的事”,是以她更加舍弃外在的美貌,选择以端庄自持来装饰自己。就说衣衫的样式吧,也只不过是在平纹的棉衣上缝了一条缎纹的领子;全身上下没有一星红色。而那用来背娃的罩衣呢,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织就的粗陋的平纹玩意儿,还已经下水洗过许多许多回了。 现在家中一片安静。只听见婢女在厨房清洗器物的声音,其他地方不见半个人影。那女人舌尖随意摆弄着牙签,扑哧一声把它咬断,又噗地一下吐掉。她把火盆里的灰铺平,把火炭均匀埋住;从用来装芋头的竹筐里捡出小手巾,擦了一遍火盆里像银子一样闪闪发亮的铁架子,那用来盛灰的格子,就连铜壶的盖儿都抹得一尘不染。 然后,她把南部连珠纹的铁水壶端端正正放在火上,从烟草箱——那只由不同木料拼接而成的小巧纤丽的烟草箱,似乎是谁参诣石尊神社时,顺道从箱根寄给这位师娘的土特产——里头取出一点儿烟草,填在右手里头玳瑁做的烟枪里;悠闲地吸上一口,像点燃的线香一样,将烟雾缓缓地喷出来,不知不觉地吐出一声叹息。 她想,这活计多半还是要交托于我丈夫之手;但可恨那呆子不知天高地厚,偏要与他作对。去年我家那口子叫他做活儿的恩情,看来这呆子是全忘了个干净;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