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者的国度
[西] 费尔南多·阿兰布鲁(Fernando Aramburu)
1.地板上的高跟鞋声
可怜的女儿去了,去撞丈夫那堵南墙,就像浪头打在岩石上,溅起一点点泡沫后,黯然败退。没见他都懒得给她开车门吗?低三下四,自取其辱。
都四十五岁的人了,还红唇配高跟鞋,干吗?女儿啊,你明明有品位、有地位、有学识,怎么做起事来,像个十几岁的孩子?要是爸爸泉下有知……
内蕾娅上车时,瞅了一眼窗户,她知道妈妈习惯在薄窗帘后看她。的确如此,尽管女儿在街上看不见妈妈,毕妥利正蹙着眉,忧伤地在看着她,喃喃自语:可怜的女儿去了,女婿爱慕虚荣,脑袋里从没想过让别人幸福,娶她只是点缀。结婚十二年,妻子得多绝望,才会想到去勾引丈夫啊?这一点,他居然没发现?说到底,他俩幸好没孩子。
内蕾娅钻进出租车前,跟她挥手告别。妈妈隐在三楼的薄窗帘后,别过脸去,越过层层叠叠的屋顶,远处是宽宽的一片海、圣塔克拉拉岛上的灯塔和更远处淡淡的云。天气预报说今天晴。哎,我都这么老了!她又往街上看,出租车已经走远,没了踪影。
目光继续越过层层叠叠的屋顶、越过圣塔克拉拉岛和蓝色的地平线、越过更远处的云,在永远逝去的过往中,寻找女儿结婚时的画面。她又看见女儿在圣塞巴斯蒂安的耶稣大教堂,穿着白色的婚纱,捧着花,幸福洋溢的模样。见身材窈窕的女儿笑容可掬、光彩照人地走出教堂,她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晚上独自回家,差点在“老伙计”的照片前坐下,将心里的担忧讲给他听,可是她头疼。再说了,“老伙计”在家庭问题上,尤其在女儿问题上,总是多愁善感,那个男人会动不动掉眼泪。照片上的人不会掉眼泪,我懂。
穿高跟鞋,是为了吊基克的胃口,可他早就把你吃腻了。嗒、嗒、嗒,刚才,她听见地板上的高跟鞋声。别把我的地板踩得到处都是洞,为了家里太平,她没批评女儿。他俩就过来坐一会儿,道个别。大早上的,刚九点,基克的嘴里就一股威士忌还是什么别的酒味,他本来就是做酒水贸易的。
“妈,你真的一个人能行?”
“为什么不坐公交车去机场?打车去毕尔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