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文化、野心,以及人与自然的伟大博弈

[英] 菲利普·费尔南多-阿梅斯托(Felipe Fernández-Armesto)
题记 万物无奇不有,人是奇中之奇。 此物于冬日风暴中渡海, 破怒吼狂浪而行, 诸神之至大者——大地, 她乃恒久不衰不竭——却遭他的磨蚀, 用犁耕刨,年复一年, 又用骡翻土。 他诱捕欢乐的鸟族, 用收紧的罗网降服 成群的猛兽与海里游鱼, 这聪明的人啊。 他凭巧技制服空旷中的飞禽, 山野里的走兽。鬃毛蓬乱的马儿 他勒住套住,从脖子上扣住, 还有山上的蛮牛。 言语,风一般的思想 以及造就城镇的情感, 他无师自通,还有避寒, 躲雨。他总有办法。 未来没有什么他应对不了。 只有死亡 他无可逃遁。 —— 索福克勒斯(Sophocles), 《安提戈涅》(Antigone) 啊,废墟!我向你们寻求教诲! —— 沃尔内(C.F.Volney), 《废墟》(Les Ruines) 自序 其实只是图书馆的一个小隔间,我却想象自己身处阿马利娅的房间。壁纸嵌有厚丝绒,窗户挂着双层窗帘,床的四周也围着帷幕。19世纪中叶的阿根廷人大多居住在泥土地板的房子里,阿马利娅的房间里却铺着厚厚的意大利地毯,脚一踩就陷了下去。空气中有浓郁的芳香。每一面来的光线都被遮住,冷热天气都被挡在室外,自然被隔绝,除了壁纸上凸起来的浅金色设计,这是要“呈现光在薄云之间的明暗变幻”。 阿马利娅的房间如此令人着迷,想必它是文学作品中最频繁被光顾的房间之一了,即便住在里面的是一位贞洁女子。要想象这房间的样子是很容易的,因为豪尔赫·马莫尔(Jorge Mármol)在他1851年的伟大小说里描写得很明确。许多人公认这部作品是开创阿根廷小说传统的代表。我今天早上动笔工作之前还在读它。 阿马利娅就像那个时代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所有市民一样,想要证明些什么。当时的阿根廷是一片河口地,而大草原是王爵的封地。环境中的一切都令人却步,放眼四方皆一望无际——辽阔得和视线茫茫相差无几,沿着海一般宽广的河,越过大洋一般宽广的海,进入似乎没有尽头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