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丽之宴

木心
图片 图片 木心 著 鱼丽之宴 上海三联书店 ·上海· 插图 图片: 1990年在纽约中央公园 图片: 阅读抄录的手迹 引言 这是我“答客问”之类中的某些选篇,触及的话题虽只限于文学、艺术,因为也自有一番纷繁,故美其名曰“鱼丽”——本拟用“鱼𣀷之阵”作书名,当然更切合事实和私衷,无奈读起来不爽口,𣀷字又古奥,还是取“鱼丽之宴”吧,如此则原想叙叙人生上的利钝成败,结果变成了一场酒酣耳热的飨宴。 江楼夜谈 答香港《中报》月刊记者问 李邝 撰录 塞尚:“如果我确知我的画将破坏,我将不再画画。” 勃拉克:“如果我确知我的画将被烧掉,我将拼命地画。” 我们向坐在沙滩椅上的东方画家发问:“您呢?木心先生。” “我?”画家答道:“我的画已经全部毁灭,也预知今后画出来的东西很难幸存。画之前、画之中、画之后,三重快乐是分内的。塞尚他们所烦恼的是要取得第四重母爱的快乐。延种本能在精神上竟也这样亢强,以致使那些才智过人的艺术家偏执到如此焦躁的地步。为了免于这第四重快乐,我曾一度成为文化形态学的赞赏者。” 快乐的传奇 “先生是指《西方之衰落》中的论证观点?” “这类论点不自觉的引证者从来就很多,斯宾格勒整理了一番,可惜只注意巴比伦等九种文化的有机性。其实整部可知的人类文化史,才是意识形态的大戏。伊刚·福利德尔一辈想完成这个光怪陆离的体系,东拉西扯,强人就范,我感到乏味了,退而画画,但求分内的三重快乐循环不息。” “第四重是精神延种的母爱的快乐。有第五种吗?” “因画而生活安逸的快乐。” “第六重?” “因画而受人称道的快乐。” “第七重?” “没有。”画家吸纸烟,“塞尚的母爱是为了要把他的苹果放入罗佛尔大冰箱。” “塞尚不要第五重吗?” “也许吧!他不是大声嚷嚷法郎有难闻的气味吗。” “那么勃拉克呢?” “乔治·勃拉克先生的住处离此不远,请去访问了他之后,再回来继续谈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