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泥

简宜贵
虎皮帽和围裙 一顶布帽,紫褐色,拖一只宽宽长长的尾巴,戴在头上,帽尾上的银铃在跑动中就在腰上窸窣作响。帽顶两侧两只耳朵,前面一对银子镶嵌的眼睛,额头上用红色丝线绣一显眼的“王”字。一面围裙,黑色布面,里外两层,中间垫一层薄薄的棉花,最顶端缝上一根长长的结实布带。裙面上是各色丝线绣制的龙凤呈祥图案。 这是我在乡村享受到的最好待遇。婴孩时期,我被母亲裹在裙子里,挂在背上,和母亲一同走亲戚,挑水,到坡地里劳作。天热的时候,母亲就用一根长长的布带,绕过我腋下,绕过我的腰和屁股,将我捆在她背上,随她一起东奔西走。 我是家里的长子,是第一个与父母见面的宝贝。虎皮帽和裙子,是外公送给我的见面礼。不会走路或不想走路时,母亲就将我裹在裙子里,挂在背上,赶路,劳作。我在母亲背上沉睡,或者醒着。母亲背上的热在裹紧的围裙里得以保留,温暖着我小小的躯体。 母亲下地劳作时,就将我从背上解下来,将围裙铺在地上,将我放在围裙上独自玩耍。她在地里劳作,一会儿朝我看一眼,看我捏着泥巴团,或者桐子叶玩得正欢。母亲抹一把汗水,对我笑,一会儿叫我乳名,一会儿叫我幺幺,我就朝着母亲咯咯咯地笑。 父亲肩上不担重物时也偶尔将我挂在他背上取暖,走动,到较远的地方玩耍。从家里担粪到地理播种时,放下扁担,也走到我身边,抓起泥团,在我眼前向远处掷去,捻起叶柄不停地让桐叶翻转,惹我发笑。这个世界上,我的笑,是他们心里的蜜,甜到深处。 能独自离开母亲在村子里玩耍了,我就戴上虎皮帽在村子里到处跑,窸窸窣窣的银铃在身后响动,听得到响声,母亲就放纵我和村里伙伴们玩耍,听不到响声,母亲就大声呼喊我的乳名,听到我的回应就不再呼喊,隔一阵,又叫我回去吃饭或者睡觉了。 一次我叮叮当当地跑回家里吃午饭,母亲看见帽尾上的银铃少了两颗,急得到处寻找,不停地询问和我玩耍的伙伴。没有找到,母亲眼里潜着的泪就要掉下来了。 虎皮帽和围裙,这两件裹在我身上,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