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
末夫
高原不单单是旅行家或者自由撰稿人,还是个摄影师。伊是个雾天野地的人,拍的东西也是随心所欲。高原虽然获得过最佳纪录片导演奖,还办过几次人文摄影个展,但我还是讲不清伊的身份。伊自己讲,只要有钞票捞,有地方白相,就会去做,主要还是凭兴趣。
我跟高原同乡同年,老家都在浙江温岭的石塘镇,伊屋里就在我娘舅隔壁。小辰光因为哮喘,娘舅受托带了伊来上海看毛病,在我家住了一个多月。因为阿拉年纪相仿,又正好碰着暑假,所以,我就经常带了伊在长乐路的大小弄堂窜进窜出。
伊辰光大概是1972年,阿拉还在读小学五年级。两个人经常去云霄坊门口的冰激凌店买碎雪糕,五分洋钿可以买一小杯,就是跟小人牙刷杯差不多大小的搪瓷茶缸。
云霄坊里有两排奶油色的三层洋房,两边各有三幢,一幢各有三个门洞。伊个时候,这里跟阿拉栖霞里一样,老早被工人阶级占领成了七十二家房客。
高原痴迷地看着伊些水泥拉毛外墙的奶油色房子,甚至忘记了自家手里的碎雪糕。等吃完雪糕还了杯子,伊还舍不得回头张了一眼,等以后赚了钞票,我就要住到这个房子里。
伊后来考进了华师大,做了杂志社编辑,而且在长乐路上班,但伊始终没有住进云霄坊。我结婚后搬到了大杨浦,伊却在襄阳路买下了一幢老洋房三楼的整个独居层面,不单有斜坡屋顶的天窗,还有看得见襄阳公园跟东正教堂的露台。我跟伊打趣,我有卢湾的身份证,侬有卢湾的房产证。
伊做杂志编辑的同时,还帮别的报刊写专栏捞外快。伊文章好,出手又快,稿费不按字算,按篇算的。等到名气大了,就辞了杂志社的工作,到处旅行拍照片,写各种杂七杂八的文章,光笔名就有十几个。
今朝高原约我去云霄坊对面的欧泉咖啡馆吃咖啡,我晓得,伊对云霄坊的案件有了兴趣。我在电话里问伊,侬准备拿这个事情拍成纪录片?伊讲No,我要写一个专题报道,老家报纸约的稿子,我不好意思回断。
事体发生在清明节前头一天,上海虽已过了春寒,但依旧相当湿冷。这天我去看望爷娘,吃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