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夼

似零
安夼是中国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农村,是我爷爷家。夼,字典里的意思是两山之间的洼地,我要讲的故事就生长在这里。那是一个很美的地方,三面都是绿油油的山,山顶上长满了茂密的,看不到缝隙的蒿草,山脚下平坦一点的土地修出了梯田,种满了玉米,油菜,花生和地瓜。夏天有风吹过的时候,所有的植物会一齐昂着头唱起它们独特的歌,爷爷告诉我说,这是庄稼人的音乐。 戏里说,人是向死而生的,一切有生命的都是向死而生的,安夼的故事却是向生而死的。它由一场死亡开始,用一个新生儿的诞生作为结束。没人能控制故事里的人物,因为这故事有它自己的命运。任风雨岁月侵蚀,它永远顽强地趴在农村的每一个角落,以它自己的方式,独自生长。我所做的,不过是记录下它来,然后一边衰老,一边看着这个故事在生生不息的轮回里,越走越远,伴着庄稼人的音乐,永远生长下去。 1.田地里,日,外 家乡的夏天总是伴着没有前奏的大雨。胶东湾的海风携着潮湿空气入境,在高空中凝结成水滴,变成豆大的雨珠,先是零星的掉落,突然间,大雨覆盆而下,憋着劲儿地砸在地里的庄稼上和人们的身上。 1979的夏天,距离高考还有五天。陈家十七岁的老二从学校狂奔回家。他的破布鞋踩在庄稼地中间的矮坝上,深一脚浅一脚,溅起泥点和水污。豆大的雨点像一张大网紧紧裹住了这个少年,使他无法逃脱。地里的庄稼被雨水洗过,愈发显得油绿,似乎时刻都在新生。 2.家中,日,内 老二推开家门,雨还在哗哗地下着。堂屋里,爹沉默地抽着水烟,大哥靠墙站在他旁边,二姐坐在小板凳上轻轻地哄哭泣的弟弟。弟弟已经很大了,却还是小孩子的神态。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用含着泪的眼睛盯着自己脚下的地面。 老二冲进里屋,一个妇人颜色青黄,安详地躺在炕上,双眼紧闭,一动不动。他轻轻伸出手去抚摸她的发迹,冰冷的触觉侵入骨髓。老二双肩颤抖,忍不住流下眼泪。 堂屋里的弟弟不知为什么,突然爆发出尖厉的哭声。窗外的天空打了一个响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