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钟镇的守夜人

阙凝
序幕 也许在很多年以前,这座塔楼曾是黑夜中最明亮的航标,如今这沉默巨人的眼里早已熄灭了火苗。它挺直的轮廓渐渐沉入夜色,只有在月圆之时,清冷的月光会稍稍映出旧日的遗迹。曾经坚固平整的外墙也无力抵挡岁月的侵扰,日复一日的风吹雨打逐渐剥去它光鲜的外衣,露出表皮之下粉嫩嫩的砖石血肉。附近的居民偶尔会从睡梦中惊醒,满身冷汗,自称听到城堡在他们梦境里尖嚎。 塔楼高处的玫瑰花窗都已经破损,负责维护它的卫队早已撤走。有时有迷路的石鸻鸟飞进窗台,找寻并不存在的食物。它们只会在高层找到一处布满蛛网的图书馆,地上散落着泛黄的书页,桌上凝结着烛泪和墨水的污痕。自从那件举国震怒的凶杀案发生以后,老国王就下令永远封锁此处的藏书。再往下是会客室,金边织锦丝缎沿墙垂落,上面绣满了家族的盾形纹章。这里的烛台还亮着,摇曳的火光映着旧日主人的肖像。偶尔有仆人稍作打扫。他们闪躲着,故意不看画中人的脸庞。往下,再往下,悠长的螺旋阶梯开始有卫兵巡逻把守,墙上的火把还熊熊燃烧。 在地下不知多少层,螺旋阶梯的尽头,有一处圆形牢房。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靠墙放着一个做成弧形的银梳妆台,上面散乱放着银梳,圆镜和珊瑚烟筒。旁边的石壁上长出一面玫瑰花窗,奇异的花纹如同异兽的眼。若是囚徒用颤巍巍的指尖碰触它,只会迎来一阵冷冰冰的绝望——水彩颜料的背后还是一样的坚硬的墙。 房间正中,从漆黑的天花板上垂下一条银白色帐幔,如同夜幕中的浓雾。即使把走廊的火把全部点亮,也只能依稀看见趴伏在床上的一个模糊的倩影。每天三次,女仆弓着腰把精心调制的餐食端到帐外,再低着头把吃剩的饭菜端出来,不抬头,也不和女囚说一句话。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只是从帐里伸出的那双手越来越瘦。 直到那一天,夜幕沉沉的没有一丝风,连城堡外聒噪的乌鸦都安静了许多。女仆准备把饭菜端进去。在走廊上,恍惚间她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起初以为是老鼠,但很快她辨认出了那人的嗓音:是囚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