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的告白

[日] 三岛由纪夫
美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可怕是因为无从捉摸。而且也不可能捉摸,因为上帝设下的本来就是一些谜。在这里,两岸可以合拢,一切矛盾可以同时并存。兄弟,我没有什么学问,但是我对于这些事情想得很多。神秘的东西真是太多了!有许许多多的谜压在世人的头上。你尽量去试解这些谜吧,看你能不能出污泥而不染。美啊!我最不忍看一个有时甚至心地高尚、绝顶聪明的人,从玛利亚的理想开始,而以所多玛城的理想告终。更有些人心灵里具有所多玛城的理想,而又不否认玛利亚的理想,而且他的心还为了这理想而燃烧,像还在天真无邪的年代里那么真正地燃炽,这样的人就更加可怕。不,人是宽广莫测的,甚至太宽广了,我宁愿它狭窄一些。鬼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真是的!理智上认为是丑恶的,感情上却简直会当作是美。美是在所多玛城里吗? ……可是话又说回来,谁身上有什么病,谁就忍不住偏要说它。 ——陀思妥耶夫斯基《热心的忏悔》 (见《卡拉马佐夫兄弟》,第三篇第四节,耿济之译,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2004年3月) 第一章 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坚持说记得自己出生时的情景。大人们听了,每次先是笑,最终则认为我是在捉弄他们,用略带厌恶的眼光端详我苍白而早熟的脸。若是碰巧我在生客面前提起这个话题,祖母就会厉声制止我,让我到外面去玩,因为祖母担心别人把我当作白痴。 过程是这样的:大人笑过之后,一般都会用科学常识来说服我。比如,刚出生的婴儿眼睛还没有睁开;即使眼睛睁开了,也不可能留下任何记忆,等等。为了让一个小孩子能够听得懂,他们讲得很是细致,热情得近乎演戏。讲完后还摇晃着我的肩膀说:“怎么样,这下懂了吧?”我却仍是满脸狐疑。于是大人就以为我在给他们下圈套。“真不能小看这孩子,他是在套人讲‘那个’哪!可他为什么不像别的孩子,直接天真地问自己是从哪儿生出来的,为什么会出生呢?”这时候,大人就会沉默下来看着我,嘴角僵硬的笑容仿佛在说我让他们很伤心。 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