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物之声

[哥伦比亚] 胡安·加夫列尔·巴斯克斯(Juan Gabriel Vásquez)
献给玛丽安娜,时间和空间的缔造者 我梦中的城墙在倒塌中燃烧, 正如一座城市正吼叫着倾颓! ——奥雷利奥·阿图罗《梦之城》 这么说你也从天上来!你是来自哪个星球? ——安东尼·德·圣埃克苏佩里《小王子》 I 孤影长 领头的河马是雄性,黑珍珠的皮色,一吨半重。2009年年中,它死掉了。两年前,它从马格达莱纳河谷原先的那座巴勃罗·埃斯科瓦尔动物园逃了出来,沿途毁坏了庄稼,侵占了饮水槽,吓倒了渔民,还袭击了一座畜牧庄园的种畜。追上它的狙击手们向它的头部开了一枪,另一枪则射入心脏(子弹用的是点375口径,毕竟河马的皮是很厚的)。他们摆好姿势,同这具死去的躯体,同这暗沉的、带着皱纹的庞然大物合影,同一颗刚刚坠落的陨石合影。那时候,在第一批赶到的摄像机和好奇者面前,在一棵遮挡烈日的木棉树下,他们解释说,这头动物的体重不允许他们将其整个运走,于是当即动手肢解了它。我第一次见到这张照片,它被印在一本重要杂志的中间位置,当时我正在波哥大自己的寓所,事发地以南大约两百五十公里的地方。就这样我得知,那头野兽的内脏已经在它倒下的位置被就地掩埋,头部和四肢则被送往我所在的城市的一座生物实验室。同时我也了解到,这头河马并不是独自外逃的:它出走的时候,配偶和幼崽就伴在身边——配偶和幼崽的说法来自那些并不怎么严谨的报章的感性版本——如今它们下落不明,对它们的找寻旋即又被新闻媒体渲染上了悲剧意味:一个残酷体制对无辜生灵的追捕。而就在那段日子里的某一天,当我在报刊上追看这次的捕猎行动时,我想起了一个久未在我脑海当中出现的人——尽管曾经的某个时期,没有什么比他身世的秘密更能引起我的兴趣。 接下来的几周里,关于里卡多·拉韦德的回忆从一起偶然事件,从记忆的一次不怀好意的捉弄变成了一个忠实且专注的幻影,它的形象时时显现,我睡觉时它立于床边,清醒时则被它远远地凝视。无论是白天的广播节目还是夜晚的新闻报道,人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