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头
唐诺
说明
尽头,这次这个书名倒是我自己取的,没有麻烦任何人,惟实际的内容绝没有此一书名显示的这么“巨大”,当然更不会像看起来这么悲伤这么抒情。
不是所谓的全书主题,这只是这两年半书写时间里自始至终徘徊脑中不去的有用概念,我以为是有用的,甚至是必要的,不管当下想的写的是什么,如同一种根本的意识,一种时时处处的自我提醒,因此,我特别记下它来。写上一本《世间的名字》当时,我一直想着的是“极限”,太阳会烧完自己,小说会哪天写完它的全部,各种自然的以及人的事物各自能做的和做不到的边界究竟何在,包括其空间的(何处)和时间的(何时)边界,凡此种种——但《世间的名字》末尾,我开始自省到自己的不自量力部分,事物极限的思索,其实应该由更专业的人来想来说才是,其中的潜力潜质、其中隐藏的诸多犹有可能,最终只有在日复一日专注如只此一途的实践中才(被迫)有所发现,或者说有所发明。我自己称此为希望,一处一处具体的、确确实实的希望。
另一面,极限的思索可能也是个太“奢侈”的思索,其实我们通常等不到它到来,也就无须忧虑它。也因此,这样的思索结果远比想象的要干净透明,不仅不可惧不威吓,甚至还太过美好;相对于我们现实人生,你不是感觉被无情截断,而是居然还延长延伸出去,不是少掉了,而是多出来——很快的,我们便会发现,这样的思索只一两个大步就越过了眼前的实然世界,进入到本来有可能发生但实际上尚未发生、不会发生的这“一截”多出来的世界之中。更多时候,再触到我们的并不是它的终归有限,而是它果然“美好得不像是真的”,加西亚·马尔克斯听到“你属于我所热爱的那个世界”这句话当场热泪盈眶,我相信,那一刻因此被叫唤出来、让人以为置身其中的,就是这一截多出来的世界。
极限的思索,让人晓得自己其实可以更好。
惟极限不会到来,事物总是在用尽自身可能之前、之很前就提前抵达尽头,这是因为现实世界同时会有很多事发生,先一步打断它中止它替换它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