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工船
[日] 小林多喜二
并未消失的“蟹工船”(译序)
如今读《挪威的森林》等村上春树作品的中国年轻人,想必不会有多少人记得小林多喜二、记得他的《蟹工船》了。别说年轻人,即使对我这个早已不年轻的“老林”,小林和他的《蟹工船》也早已消失在记忆的深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出版社要我翻译《蟹工船》的时候,惊愕之余,我一口回绝——回绝得甚至有些气急败坏——眼下都什么年代了,还翻译出版《蟹工船》?
实际翻译起来,我也深切感到,无论故事情境还是语言风格,村上春树和小林多喜二之间横亘着何等辽远的开阔地带,不啻于从东亚到南极。这里再没有酒吧窗外“以淋湿地表为唯一目的”的霏霏细雨,没有夜幕下从“列车窗口望见远处农舍的小小灯火”,没有“如同夏日傍晚树丛间泻下的最后一缕夕晖”般的男士微笑,没有“如同做牙刷广告一样迎着粲然而笑”的女孩们,更没有玛莎拉蒂、“甲壳虫”、阿玛尼和星巴克——没有那些“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村上语)或后现代的劳什子及其酿造的所谓“小资”情调。那么,这里有什么呢?有作为能够移动的蟹肉罐头加工厂的“蟹工船”,有浪头“活像饥肠辘辘的狮子猛扑过来”的勘察加海,有穷凶极恶的监工和被其任意凌辱打骂的劳工们:
杂工被监工剥得只剩一件衬衣,塞进两个厕所中的一个,从外面上了锁。最初大家都不愿意上厕所,邻厕里的哭叫声实在让人听不下去。第二天声音嘶哑了,“唏唏”抽泣。后来呻吟声开始时断时续。一个干完活的渔工放心不下,马上走去厕所那里,但里边已不再有敲门声传出了。从外面招呼也无反应。那天晚些时候,宫田被抬了出来。他一只手搭在厕所蹲坑盖板,头扎进手纸篓,整个人趴在地上。嘴唇像涂了蓝墨水一样发青,已经奄奄一息了。
这就是“蟹工船”上的场景。而“蟹工船”以外的陆地上的场景也同是人间地狱。例如修公路和铺铁路工地上被虐待致死的劳工“比虱子还多”:
有的因不堪虐待而逃跑。抓住后,将人绑在木桩上让马用后蹄踢或在后院里让土佐犬(狼狗)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