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一个俗人
阿虎
一
徐康军在被炒鱿鱼之后滚回老家之前与我进行了一个长达六小时的离别聊天,聊天的地点就在我们出租屋楼下一个倒回皮骨头馆沾满油脂铺着抽纸的普通餐桌上。
餐桌上还有两盘冷却了的大馅饺子,白皮里透着亚健康的菜色,同徐康军那张长满脓包的脸形成一种遥相呼应的特别气象。
徐康军不停地撕着抽纸擦他额头那颗被挤破了的红疙瘩,那疙瘩此刻已变成了一个明亮的圆球,源源不断地往外输送着坏血和脓浆。这也导致我的身体不断翻涌起一种叫呕吐的生理现象。
但我不得不把持住喉管处一晃三摇蠢蠢欲出的液体,这液体放进绿色瓶子叫纯生啤酒,放在胃里叫液体粮食,从嘴巴冒出来叫呕吐物。而我绝不可能将这液体从喉咙中排出体外,只能念着佛号一遍遍把它压进胃里,希望它能进入正常的生理循环系统。
收账的东北女人扫着地从我们身边走过,我捕捉到了她用眼睛夹我和徐康军的瞬间。但是赖皮如我,保持视而不见并不是什么犯难的事,况且我也不太可能打断悲苦满怀谈兴正浓的徐康军。
徐康军是我朋友,也是我室友,来北京打一开始就认识了。那时的他长发飘飘,诗意满怀,破有士子进京酬壮志的气魄。如今,他是眼睛中夹起浑浊,发际线拼命往后靠,不停在与脓包较劲的猥琐青年。
徐康军向我诉说着他从不为外人道的身世,他不是父母亲生,至今不知自己源于何处。他猜测是被人口贩子卖到现在这个家的,但是并不能确定。父母没告诉他,他也没打算问。就连他不是亲生这回事,还是他来北京第二年,母亲不小心说漏嘴的。
徐康军含着泪眼对我说:“周围所有人都知道我不是亲生的,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我一个人啊,辛卫冲,你不能了解一个人从小就生活在谎言当中,并且还像个傻子一样快快活活活了那么多年,最终你才发现周围朋友有可能是假客气地对你百般好,无非是因为你是一个非亲生,怕知道真相以后受到伤害的可怜傻鸟。我这傻鸟一当就当了那么多年,而且还当的心安理得。但是当我知道这件事以后,我发现我很难再面对以前的那些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