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娥

舒明月
长长的水袖遮住面庞,遮不住双目里滟滟波光。月娥这一转身一回眸,直博得了个满堂喝彩。姊姊月婵在台下看着,心想:这小妮子疯了不成。昆班二班主却喜上眉梢。 一折演完,姊姊生生把她拽下了台,张口就训:“你还有点记性不?咱娘病里头怎么说来着?叫咱姐俩安安分分在戏班子里头打打杂,别学那些个媚腔调,浪身段。自打跟了你姊夫,咱姐俩也算过起了体面日子。赶明儿咱三婶子再替你说下个本份人家,咱娘九泉下也合了眼了。你自个儿喜好,咱也没多拘束你,隔天还让你上戏班子来,也让你上台扮扮丫鬟,装装小厮。你怎么还反上天了,谁准你演的小姐?台底下老爷们直勾勾看你,你也不害臊!看还有好人家要你不?走,跟我回家去,给娘磕头认罪!”噼里啪啦一通说完,扯骡子一般地扯走了月娥。临走还不忘狠瞪了一眼二班主。 一个踉跄,月娥跪在了娘的画像前。 “好好给我跪着!” 月娥眯起眼看画像。 娘病着的时候满心只想找人画幅像,将来给姐俩留个念想。三条巷里那么些画师,偏都给官家召用去了。姊姊正急得抹眼泪,二班主来了。那时候二班主还没倒嗓子,是昆班里头一号冠玉小生,唤作宝穗。宝穗进了娘的卧房,和娘闲话了几句。回去后不多时,竟就送了幅画像来。 “这像画得可真好。”月娥看一回就忍不住赞一回。乌黑的鬓角,粉桃般的面皮,比病了的娘好看,和好辰光的娘一模一色。娘看了也夸,说不光金陵府,就她们老家,山东济宁府,出了名的出画师的地儿,也难找这么个手艺。 宝穗得了娘的夸奖,也不作声,只抬眼去看月婵。前半晌还急得跳脚抹泪的月婵,这刻却不多谢谢人家,俊眼一白,丢了句:“显摆!”转身进了里屋。 月娥赶上前去,牵着宝穗衣角问:“宝穗师兄,你画得真像,多咱也给我画一张吧。” 宝穗蹲下身,捧着她的小脸端详了半日,开口道:“你生得太丑怪了——难画,啧,难画!” 月娥又羞又气,双颊涨得通红,终于咽不住,“哇”得大哭了起来。月婵闻声出来,手里正攥着双新鞋,“飕飕”朝穗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