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周的政体

李峰
序言 李峰教授的英文大著现在有了中文本,对于研究周代历史的学者,这是一个好消息。李教授兼通古代文献、考古资料和铜器铭文,如此“一赶三”的功夫在今天是难得的人才。他这本大著应用了大量的铜器铭文数据,从原始材料下手,比较用传世的文献,更有所依据。 这本书的内容主要在讨论西周的官僚体制,也就是在追溯周代。从一个小的部落逐渐形成帝国,如何一步一步地发展管理广土众民的制度。他回答了许多问题,也提出了许多问题,作为将来进一步思考的项目。我在二十年前也曾做过类似的努力,今天看见李教授的书,知道数据和知识的累积,已经比我当年可以对古史有更多的理解。拜读李教授的大著,岂止是愉快而已!高兴之下,我也向李教授致贺与致敬。 研究中国古代史还可以更从文化的比较研究看出一些中国发展方式的特点。和西周历史颇为类似的例子是古代两河流域亚述帝国的兴起。周人以西方边陲的小邦联合了姜姓等友族,挑战已经是具有相当规模的商王国,组织了一个庞大的政治体,而且维持了七八百年之久。亚述也是从两河流域的西边以一个偏远边陲的小邦,取代了巴比伦,成为两河以及附近地区的大帝国,以他们自己的话来形容:“四海之内,都是臣属。”可是亚述的霸权并没有维持很久,又被新的巴比伦取回了这一广大地区的领导权。亚述帝国建立是依赖它勇悍善战的军队。亚述也没有很好的管理制度,这么大的国家几乎全靠武装力量控制,其不能持久也是可以理解的事。 相对而说,西周一开始就提出“天命”作为其征服天下的合法理由。“天命”是具有道德意味的普世诉求。在《尚书》“金滕篇”就有过一次辩论:究竟“天命”降于周王还是降于周人?最后,他们的结论是降于周王。如果当时的结论是降于周人,周人将是与古代犹太人一样,自认为是选民。那么周的统治将没有办法收纳融合其他的族群。犹太人凭此自我期许,历尽艰难而挺了几千年,但也因此自外于世界,不能与人和平相处。反之,西周和姜姓、殷遗民,及其他外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