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黑夜已至

弋舟
1 她没进咖啡馆前我已经隔窗看到了她。 窗外的马路被隔离墩分割成两半。我总觉得这样的马路像是一根超长的、闭合了的拉链。咖啡馆左侧不到50米就是学校的大门,但要从路对面过来,你得往前、或者退后200米左右,才有敞开的人行道和天桥。这显然不太合理。我隔窗观望,时刻能看到两侧的行人躲避着车流,在一个看起来分寸拿捏得不错的时刻,跨栏而过。这就像是漫漫人生路中一个个光彩熠熠的小机遇。他们抓到了,没有被车流刮擦或者撞飞,走了个捷径。他们捞着了便宜,却也没有显得格外振奋。天知道什么样的“捷径”才能令这些见多识广的家伙们感到满意。——我这么想,有些夸大其实。是的。半年前我被自己诊断出了抑郁症。而与现实环境不相称的悲观,就是抑郁症的症候之一。 正对着校门,马路两边择机穿梭的大多是些学生。看起来她和他们并无两样,披肩发,戴一顶蓝色的棒球帽,白色的、长度过膝、紧紧包住下身曲线的裙子,灰色帆布鞋。只是她比他们显得更加十拿九稳。她根本无视路况,仿佛一切都将为她让道。她径直在两辆车驶过的空隙穿插而过,步伐恰到好处,几乎不需要调整,便抬腿跨过了隔离墩,然后用同样均匀的步态,流畅地再次从逆向而来的车子之间穿过。她的腿很长,只是紧身的裙子稍微有些碍事。她就像一个跨栏运动员。她训练有素,预设了步幅,把握了频率,计划了路线,跑了一个好成绩。 我用手机拍下了她举步跨栏的那一瞬。裙子弹性不错,即使紧到贴身的程度,她跨越之后也并不需要重新整理一番。这个时候我还并不确定是她。我用手机拍照并没有针对性。我已经拍了十几张横穿马路者,有男有女。 此刻是四月的最后一个周六。我们约在下午三点见面。我中午就到了,午餐就是在这里吃的,一份咖喱鸡饭。点餐时我有些犹豫,正在闹禽流感,有个新词,叫H7N9。据说鸡肉已经没人吃了。我对咖喱鸡饭的犹豫,并不是来自那种杯弓蛇影的恐慌,相反,我几乎是在犹豫着故意找事。我偏要吃。这会让我对午餐的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