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书

骑桶人
小序 这是从去年的11月,到今年的10月,整整一年间,我写给长大后的李小放——我的儿子——的信。 信是断断续续写成的,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和构思,只是在想,我要把我所经历过的一切,我所知道的一切,我所明了的一切,我所曾因之而痛苦的一切,我所曾思考过的一切,以及我至今仍在迷惑着的一切都告诉他。如同把自己完全地敞开、摊开在他的面前,没有秘密和隐私,如同一堆谷子,在谷场上晾晒,任由阳光和风抚摩、抽打,我只想把自己完全地剥开、敞开在儿子面前,让他知道我所知道和不知道的一切,让自己成为他即将经历的漫长岁月的一曲前奏,即将经历的漫长道路的一条匝道。 然而在书写的过程中,我不知不觉发现,其实并不是仅仅面对儿子时,其实即便我此刻面对的是所有人,我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我并不是说我不曾做错过什么,并不是说我是一个光明而伟岸的天生的圣人,我只是发现,即便我做错了什么,即便我曾经做错了那么多,我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也没有什么理由和必要去隐瞒,我可以在自己面前敞开,也可以儿子面前敞开,更可以在任何人面前敞开。这真是一个出乎我的意料的发现,我一直都是一个内向的人,一个隐忍的人,然而这写作却让我意识到,我同时也可以是一个敞开的人,一个无所隐瞒的人,一个无所顾忌的人。 或许我只是被写作本身控制了,因为写作就是这样要求于我的:我必须敞开,必须无所隐瞒、无所顾忌,否则写作就无法完成。我发现即便只是在现实生活中撒谎,也会令我阳痿,让我堕落;而如果我甚至于连在写作时也撒谎,那么写作也就不存在了,那么生活于我还有什么意义可言,还有什么继续下去的必要?因此我必须,也只能,把自己完全地敞开,敞开在你们的面前,——你们,无可计数的你们,其中既有我的儿子,我最爱的人,也有无数的我所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其中,我相信,也有神,或那永恒的不可知的空无。 因为你们在更高的维度(否则我无法为你们写作),所以其实我也无法有所隐瞒,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