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同事和摄影师
庄慕去
1
当时当刻,路上脚手架遍布;墙上蜘蛛网倾覆;额头上汗珠渗出;腿脚没有抽搐,热浪中阴影载沉载浮;她的眼光径直射出,静止在我的额头上,蔓延到我的喉结上,在我的皮肤上攀附,最终完成隔空地贴伏……如同封印被放回原处。令我霎时间变傻——我的念头像被高速倒转着的磁带,做连环后滚翻,暂时地抹去两年来的,黑黢黢被的内心的轨迹。
她,让我倍感困惑的女人,背对背坐着,做着我今生今世里恐怕无法理解之事的同事,言行举止如巫师做法般的存在者,现在,在经过六百多天后的“失联”之后,和我在街角对视……把她的谜面重新抖开来。
当时当刻,是她离职后两年多的下午;我正做布朗运动般,不开朗地暴走的下午;有只倒霉的蜘蛛,从楼上坠落,八脚着地前,寿衣已经做出——它被自己吐出的丝网萦绕——她的身形,就在眼角一缕银丝正隐隐约约、断断续续、飘飘摇摇地下划之时,以与往昔大有差异的样子,撞击在我的视网膜上……
2
我已在M集团工作两年,为其旗下一份杂志撰文并编稿——是一份夸夸其谈、沦于怀旧、对边角料一般的文化人物进行柔软而柔媚地歌颂的杂志。在行业日薄西山、言不由衷的话语立即会被读者拆穿、乌合之众普遍不再信任人类的当下环境内,我的工作令我的“身份焦虑”意识时时汹涌。
早就想要放弃工作,然而在诸般可以想象到的犹豫不决和无能为力下,我对自己的狼狈和疲惫,不得不实行了“拖曳”。——即用趋于停止的头脑,曳着从来不为情欲感染的不到三十岁的身体,泊在如同网吧一样的办公室里。
至于她,是在我入职后的第三个月,即冬天已经蠢蠢欲动的时节,突然消失的。如同暑热在不正常的四季结构中,骤然偃息掉,并迅猛地,拖出一阵寒流那样,她消失的时候,令我感到办公室里猛地改天换地。
她走后,余下一众人物,就呼哧一下子,缩成一种人,即无头无脸,只余屁股的那种。他们——事实上是“我们”——如砸坏的瓮,歪歪地杵在座椅上,静候着被处理成废料的时刻,并时刻在痴呆和卖萌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