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肿
绵山樵客
老头儿坐在墙根下的烂泥中,根本不在乎下了三天的雨刚刚停了不到半个钟头。在他臃肿的屁股两边,狗尿苔噼噼啪啪地长了起来,一会儿就有了一拃高。而被他压住的那一片地上仿佛有蚂蚁在爬,那细长的茎干艰难地钻出来,像是溺水久了,好容易出了水面能喘上口气了。老头儿被这种麻酥酥的感觉搅弄的心绪不宁,但又无比地愉快。雨后腐败的气息中透出的朽烂的味道让他觉得已远离一直絮叨的烦心事。
突然老头儿想起了什么,把手伸进了左胸口的里侧口袋里,费了很大的力气,掏出一个闪亮的小包裹,那是用一个被铰开的方便面袋子包起来的方块状的东西,方便面是本地的牌子,五毛钱一袋。他用和屁股一样臃肿的长满褐色老年斑的手一层层打开了它。“九十六块五,一碗豆腐脑一块,一张油饼五毛,两个烧饼五毛,一袋冰糖一块五,一共一百。”算完之后,老头儿满意地把方便面袋子又照原样包了起来,揣进了怀里。
老头儿漫无目的地望着西边不远的地方,那里是一条早已干涸的小河的河堤,河床里种的玉米和高粱早就一人多高了,老头儿不用去看也知道,虽然他已经很多年不下地了。河堤上密密麻麻长的都是大腿粗细的杨树,还有很多没膝盖的棘藜和杂草,那是蛇和蜥蜴的天堂,也是抛弃夭折婴儿的好地方。风吹动杨树叶子哗啦啦地响,带着一股腐臭弃婴的味道飘来,让老头儿觉得晃眼又窒息。
河的那边过去,如果天气好的话,就可以影影绰绰地看到县城的楼房,稍一有雾,则只能看到浓重的一笔线条紧贴着地平线。而现在正是容易起雾的时候。老头儿经常出没在那雾霾之中,闭着眼都能想象得出县城的房子渐渐模糊或者渐渐清晰的样子。他最近一次出来就揣着那九十六块五。连接这里和那边的浓雾的是一座朽到没人走时也咯咯吱吱个不停的木桥,像是有一身的病痛没处控诉。那座木桥被河堤上的杨树挡住了,只能偶尔听到它痛苦的声音,老头儿对这声音报以兴灾乐祸的冷笑。
一张和老头儿同样臃肿的脸从那片浓雾中走了过来,穿过杨树,跨过棘藜丛,到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