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唐(五)

孙宇
四十三 梦断天涯 二十日当天,百官就见到了皇太叔,令他们有些惊讶的是,传说中面瘫的皇太叔的脸上居然有表情,是一种哀伤的表情,这种表情非常适合在目前的情境中挂在脸上。 百官都知道,皇太叔无论如何也不会为那马上要成为先帝的天子伤心,他是皇太叔的晚辈,而且还屡屡欺负皇太叔。但皇太叔为了应景,依然违心地作出一副哀伤的表情。单凭这一点就能看出,这就不是一个痴呆的人能做到的事。 公元846年,会昌六年三月二十六日,皇太叔李怡正式登基即位,并改名为李忱,史称唐宣宗。 登基大殿,李德裕以首席宰相的身份主持仪式,代表先帝将册文授予新天子。 仪式上,李德裕一直在打量着这位新天子,他也很奇怪,传说中的这位新天子不是很傻吗?但是,登基大典这么大的场面,这么苛繁的礼仪要求,这人却应付自如,一点也没紧张,一点也没失礼啊? 但他没有在深思下去,这些问题的答案,李德裕已经不感兴趣,他心里清楚,自己与这位新天子之间不可能再有和先帝那般默契相知的君臣际遇。 一朝天子一朝臣。 仪式结束后,李德裕带领着百官退场。宣宗叫过身边的近侍,意味深长地问道:“适近我者非太尉邪?每顾我,使我毛发洒淅。” 刚刚在我身边的那个人就是李德裕李太尉吧?好家伙,好大的气场。他每看我一眼,都让我毛骨悚然…… 宣宗已年近不惑。十岁时,他亲眼目睹自己的长兄穆宗残忍地杀害父亲,那一幕终止他一生的快乐。之后漫长的幽暗岁月里,他不得不收敛起自己一切的喜怒哀愁,用装傻来苦求自保,就这样熬过了穆宗、敬宗、文宗、武宗四朝二十七年。 溪涧岂能留得住, 终归大海作波涛! 他自己都想不到,自己随口吟出的这半首绝句,竟然能一语成谶。命运的溪,历尽百转千回,竟然真的把他带到广阔无垠的大海。 背负着半生屈辱,如今终于坐上龙椅的宣宗,首先要做的,自然而然的是向这大海倾倒自己这半辈子里积攒的所有爱恨情仇。 他恨断送父亲性命的哥哥,他恨无端羞辱自己的侄儿,他恨与他们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