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烬

[匈] 马洛伊·山多尔
1 上午,将军在榨汁房的地窖里逗留了很久。天刚破晓,他就带着酿酒师去了葡萄园,因为有两桶葡萄酒开始发酵。装好瓶后回到家里,已经是十一点多钟了。门廊里潮湿的砖石散发着霉味,他的猎手站在廊柱下,将一封信递给刚回来的老爷。 “这是什么?”将军满心不悦地停下来问,整副黝红的面孔都隐在宽大帽檐的阴影里,他将草帽从额头朝脑后推了一下。他已经有几十年不拆信、不看信了。信件由一位管家在庄园管理办公室里拆开,拣选。 “这是信使送来的。”猎手回答,身子僵直地站在那儿。 将军一眼认出信封上的笔迹,接了过来,揣进兜里。他走进清凉的前厅,一言不发地将草帽、手杖递给猎手,从放雪茄的衣袋里摸出眼镜,走到窗前,在昏暗之中,借着从半开半掩的百叶窗缝隙透进的光线开始读信。 “等一下。”他忽然侧过脸叫住拿着草帽、手杖正准备离开的猎手,但并没有回头。信在他的手中被揉成一团。 “你去通知卡曼六点钟要套上马,备好轿厢,因为晚上有雨。告诉他要盛装打扮。你也一样。”将军说,随后突然加重语气,仿佛对什么事情感到愤懑,“一切都必须锃光瓦亮。叫他们立即动手清洗马车和马具。你要换上礼服,听懂了没有?你挨着卡曼,坐到驾驶座。” “遵命,尊贵的老爷。”猎手应道,目不转睛地盯着老爷,“六点钟。” “你们六点半出发。”将军吩咐,随后默不作声地嚅动着嘴唇,像是在数数,“你去白鹰旅馆。你就说,是我派你去的,专程驾车去接上校先生。你给我重复一遍。” 猎手重复了一遍主人的话。这时候,将军似乎想说什么,抬了下手,朝着天花板望了一眼,但他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朝楼上走去。猎手神色紧张地立在原地,目光呆滞,一直望着那个肩膀宽阔、身材敦实的背影在楼上拐角处的雕花石栏后消失。 将军回到自己的房间,洗完手,走到又高又窄、铺着染有墨渍的绿色羊毛毡的高脚桌前。钢笔和墨汁端端正正、不差毫厘地并排摆放;在一块网格图案的蜡麻布上,依次斜拴着几本小学生用的作业簿;一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