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拿与僵尸

支离疏
上篇 约拿 在鲸鱼肚子里谈不上难受,我能坐起来,也谈不上舒适,四周黢黑,只有一圈红点闪烁,那是摄像头,冯牧师正在六十寸大小的屏幕里看着我。我什么都不能做,惟有躺下,回忆往事。 2003年9月,高三开学,我们从城里搬到一个新校区,我坐在大巴后排,听同学们热火朝天的抱怨,不时偷瞄坐在前面看书的暗恋的姑娘,她穿一件普通的白T恤,却戴一只大红胸罩,我看着叹气,一定是她早起匆忙,才会这样搭配。几十辆卡车装着我们零乱的行李颠簸在后,在乡间土路上掀起漫天黄尘。我看到葱郁的玉米田,鹅黄穗在风里飘,还有一些高粱,瘦瘦的高出玉米一大截,头顶一簇红缨子坠下来。乡间的诊所外墙刷成胸罩红,透过玻璃窗看见有人打吊针。天色渐晚,到学校时已经是黄昏,四周寂寥,教学楼后面隐隐露出一个尖顶,像是从地底下插出的宝剑,洞穿了这座浅绿色的毛坯楼。操场是煤渣铺就,像踩在馅饼上,宿舍楼的水泥还没干透,被子刚铺到床板上,仿佛就能拧出水来。我住三楼,起夜时望窗外的景象,趁着月色看到了那座有着高高尖顶的教堂,灰不溜秋的,没有灯火,雾气升起来,轮廓有了毛边,恍如在童话里。第二天我才知道这个村子的名字,东柏棠,挺好听的名字,像是从《诗经》里撷的字眼。 那年12月24日,天上有乌云,日色昏沉,没有人午睡,埋头做试卷,我暗恋的那个姑娘默默地在窗户上贴了Merry Christmas的剪纸,有人冷笑:瞧她装得,还过圣诞节呢!冬日阳光透过脏污的玻璃剪出她的侧影,鼻梁凝住一团暗暗的光辉,面目却看不清,我感动得颤抖,佯装睡着,趴在桌上哭了好久。 晚上十点钟下了晚自习,我去校门口买宵夜,一份加里脊肉的煎饼,铁栅栏门紧锁,我们排着队朝外伸出胳膊举着钱,小贩们往来奔走,鲜有递错食物收错钱的情况发生,我羡慕他们这种本领,一朝一夕便能记住上百张陌生的脸。我踩着吱吱响的煤渣回宿舍,寒风吹起来,捂着煎饼取暖,我看到有些黑影朝公厕那边跑去,早闻那里有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