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的箱子

陈星野
一 钟声初次响起以后,我呈现了草地。 不是被划成“田”字的方块人工草坪,也不是泛出枯黄之色的荒芜草丛,是真真正正漫开的四月绿。 也许应该最先创造人,鉴于我现在身处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毕竟,一个人的陌生是陌生,两个人的陌生就没那么陌生了。可是,一想到谁和我一起悬在这一片虚无缥缈里谈话,实在是奇怪得很。我要找到一样东西做支撑,使得情感交流不是通过空气而是通过大地的。 所以,身体的直觉抢在思维做出反应之前给了一个答案:我要无边的草地。 其实记忆里并没有这样的亲身体验,我的想象来自一个朋友。她曾去过一个城市的湖边,拍了一张照片给我看。 “那湖边有很大一片空地,长满了草。你能想象么,那么大一片地,可是没有任何别的,只有草诶!” 当时我想,可惜了,那么大一片草现在被切割成六寸照片大小了。 钟声响起以后,我闭上眼睛,把那张照片想成观景镜的镜头,努力探过去,从那个小窗口里看到了无边。 人们以为闭上眼就是黑暗,其实这黑暗极不安分,像是潜在河川里,盯着河面上飞虫的鲑鱼一样蠢蠢欲动。尤其是像我这样身处在一片深邃的光亮之中,眼前的黑色会化成一片海,你会感到有红色黄色绿色的影子不断闪现,像是一些发出光芒的水母悠然律动游进你眼前的水域然后又优雅游出去。如果你轻轻转动眼球,你会感到那些色彩开始混合并且高速旋转,绽放成海里无声的烟火。 不确定过了多久,我感到眼前的光影稍稍安定,才犹豫地睁开了眼睛。我之前的想象即刻呈现在眼前——不,甚至这景象在我的想象之上又增添了它们自己的想象,以至于出现了一种真实到像是谎言的状态。我脚下的绿色像是从一个罐头中解放,以极快的速度填满了每一寸空间。这些草大概是一个工匠一棵一棵捏出来的,彼此甚是独立。我不一定能看出其中的细微差别,但我知道工匠他能。 这些草很深,几乎将我的小腿淹没。但是它们看起来并不满足于此,你几乎可以感到它们往上伸展的生机和欲望。纯粹的东西因为极少,所以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