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太奇:斯德哥尔摩之光

马洪湉
一 浩瀚的苍穹中蕴藏着蔓延天际的绚烂与悲怆。发轫于亘古的原始冰川延绵至今,伴随着暗潮涌动的火山熔岩和瑰丽的间歇泉,绘制出夜幕下的海岸、山脉、冰盖、火山和迷雾针叶林。来自于遥远岁月的北欧神话像是游吟诗人梦呓般的歌谣,萦绕着古老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波罗的海和北海的风似乎延续着维京海盗的血脉,在漫长而严寒的冬季伴随着太阳厮杀,傲然登上这片黄昏时壮丽苍凉的古老大陆。 一切景象已由电脑模拟完毕,眼前是包裹住整个工厂的绿幕。七米长的轨道横亘在亮如白昼的镝灯和聚光灯中,散发出冰冷的金属光芒。坐在轨道车上的摄影师在与助理进行最后的沟通,灯光总监在指挥助理调整黑旗和米波罗的角度,控制摇臂的摄影师接过了他人递过来的冰矿泉水,录音师安排好音杆的角度后仔细地听着耳机里的声音待命。 导演下达了开拍指令。 监视器这边,披着军大衣的导演前倾身子,认真地盯着屏幕画面。女演员左眼角留下一滴眼泪时,正好由反复计算好调度的移动镜头捕捉到。导演左手紧攥的拳头微微松开——这已是这个镜头的第七条,各工种完美配合的难关终于过去了。 屏幕里,女演员苍白的手指握住了银质的酒杯。镜头随着女人酒杯的缓慢扬起而上摇,依次出现了小巧的下巴和朱红的樱唇。女演员闭上眼,将冰冷的金属酒杯贴近柔软的嘴唇,微微蹙眉后,仰头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导演的嘴角微微上扬,这个镜头实在令他很满意。女制片人也双手抱胸紧盯着屏幕,之前因为紧张而咬住的嘴唇,在慢慢舒开后复归了血色红润。 监视器里,女演员的酒杯从手中滑落,在工厂的水泥地板上发出清脆犀利的声响。浓密的睫毛随着瞪大的双眼而微微颤抖,扩张的瞳孔在剧烈地转动。她张着嘴,紫黑色的血液顺着嘴角和眼睛留了出来。苍白的手指关节狰狞地扭曲着,似是在用尽全力维系她最后的命运。镜头有条不紊地推至女演员的脸庞,嘴角的血液染红了手指和前胸,她猝然倒下。 导演瞪大了眼睛盯着监视器。 轨道车上的摄影师缓慢移动至轨道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