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和小鸟

高渔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人喜欢说“没事”。 蝗虫吃光了庄稼,什么都没了。 他说:没事,我们可以再种。 洪水冲毁了家园,什么都没了。 他说:没事,我们可以再造。 战争来了,死了很多很多人,什么都没了。 他说:没事,我们可以再来。 他喜欢唱歌和微笑。 在蝗飞过的稻田里,在洪水冲过的院子里,在亲人和朋友的墓碑前。 他说:没事,我们还有歌可以唱。 人们轻轻唱起他的歌。 慢慢的,稻子发芽了,小树长高了,孩子长大了,微笑回来了。 人们学着他的样子说:没事。 后来他病了,病得很重,甚至不能再微笑。 他说:没事,我还可以唱歌给你们听。 他的病更重了,独自一人进了深山。 他说:没事,我还可以唱给我的小鸟听。 他唱给小鸟听,唱了一首又一首,歌声美得让小鸟流下眼泪。 小鸟说:这么美的歌,我要唱给别的鸟儿听! 过了很久很久,所有的鸟都学会了这些歌。 鸟又唱给云听。云也喜欢上了。 云又唱给水听。水也喜欢上了。 水又唱给鱼听。鱼也喜欢上了。 鱼又唱给阳光听。阳光也喜欢上了。 阳光又唱给小草听。小草也喜欢上了。 小草又唱给树听。树也喜欢上了。 树又唱给风听。风也喜欢上了。 风里面,现在全都是歌声! 有些特别聪明的人能听见这些歌。 他们在路上听到了,用笔把它们抄下来。 他们在水边听到了,用曲子把它们唱出来。 他们在林间听到了,用松子把它们砸下来。 他们在灯畔听到了,用发钗把它们剔出来。 他们在鼓声中听到了,用剑尖把它们挑出来。 他们在星光下听到了,用梦话把它们说出来。 他们被称为诗人,被世代传颂。 因为他们给世界带来微笑和歌声。 他们总是被追问灵感从哪来。 这问题问了上千年,却从没人能说得清。 只是偶尔喝醉的时候诗人们会喃喃:没事,没事。 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