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的尺度

茅海建
自序 这是一本十多年前在上海三联书店出版的旧书,其中的一些文章写于二十多年前。 由此再追至三十多年前,我刚进中山大学历史系,便听到了这样的说法:只有年轻的物理学家、年轻的数学家、年轻的文学家,绝没有年轻的历史学家。历史学家的“黄金”时代是55岁至65岁。后来又放宽条件,说是从50岁开始。由此前推到他的“白银”时代,也要从40岁开始。这对刚刚入学的我,产生了一种朦胧的困惑:对于一个愿意研究历史的学生来说,在他的“黄铜”时代、“黑铁”时代甚至“垩铝”时代,又该做些什么呢? 话虽是这么说,实际情况并非如此,中山大学历史系很鼓励学生进行研究。我不知道这一做法始于何时,但我却因此有了一些习作发表。尔后到华东师范大学历史系做研究生,导师陈旭麓先生尤其强调写。我刚上第一个学期,在上海第六人民医院做一小手术,同学潘振平来告我,陈先生让我们每人写一篇论文,题目自己定。此时我正在看《筹办夷务始末》(道光朝),于是写了《鸦片战争时期的中英兵力》。跟陈先生学习的两年,我几乎不停地写,大约写了十多万字,我也在懵懵懂懂之中进入了史学。本书中《第二次鸦片战争清军与英、法军兵力》、《第二次鸦片战争时期清军的装备与训练》两篇,即是硕士论文中的主要部分。 我由此知道有两种培养历史系学生的方法:最常见的是让学生们先经过严格的方法训练,熟悉主要或大部史料,方才动笔。这也是我现在经常训练学生的方法。另一种不常见,主张学生尽早进入研究的阶段,通过研究来学习历史,即陈先生当年带我们的方法。我自己也不知道哪一种方式更好,很可能各有利弊,但我确实是从后一条道路上成长起来的。也因为如此,我知道后一条道路的全部缺点。史学确实不是年轻人的事业,不管你用何种方法,都不可能速成,而需要用大量的时间来熟悉史料并了解学术史,且动笔越早,就越有可能悔其少作;然而,年轻时若不勤于动笔,又何来成熟?又何能思畅笔顺?很可能会长久地涩于写作。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