蛞蝓

陈小雨
一 城市重建后的第一千一百六十三天。开车从电影院回东区的路上,我看见几只巨大的蛞蝓在水面爬行,差不多有吉普车那么大。这条被绿色粘稠的水填满的河早已不再流淌了,透过漂浮着垃圾的河面,能够看见与蛞蝓大小相仿的魔鬼鱼在浅处游动。尽管世界已经无奇不有,但这样的东西,我还是头一回见到。不过泥路上的行人眼中没有一丝惊恐,我便也不在意了。他们还是一如既往地背着沉重的麻袋走来走去,眼神麻木,衣衫褴褛。作为警长,对于他们,我算尽力了。无论开多少次座谈会,都没有办法让东区的居民振作起来。两旁望去,都是光秃秃的枯树枝和被干瘪的藤蔓包裹的老房子。云层压得很低,天空像这座城市一样死气沉沉。 我回想起刚才那部电影来,画面中满是枪火和鲜血。换做是四年前的我,一定会看得津津有味。可刚才在放映厅里,我感到头痛恶心,想尽早离开,却四肢无力得连站起来的勇气也没有。比电影里那些稀奇古怪的死法更加邪门的是里头那个象征正义的叫作“觉醒”的神秘组织。它的标志是一具抱着苹果的骷髅。苹果的颜色像是用鲜血涂抹的,更别说骷髅的眼眶里冒出的冰蓝色光芒,的确令人印象深刻——却毛骨悚然。 突然从拐角蹿出的牛车让我踩了一个急刹。牛车上的老头儿却十分镇定,甚至连瞧都不瞧我一眼,只是自顾自的朝河边去。其实我大可不必住在这个鬼地方。安置官给我们在西城指派了住所,局里的年轻人都搬去了。虽然没有高地那么发达,但至少比这个垃圾场似的贫民窟干净多了。小区的游泳池里总没有该死的蛞蝓。它们怎么能爬在水上?我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谁知道哪天它们会不会爬到陆地上,把我们都给吃了。 隔壁阿海坐在门前的板凳上嗑瓜子。他的女儿在西城卖水果,妻子做家务。他只负责嗑瓜子,磕了四年。我下车的时候,他的妻子在给他梳头。他吐了一口瓜子壳,翻着白眼说:“我上半辈子做够了,现在你们做给我吃。” “阿海,河里那鼻涕虫怎么回事?”我问他。 “顺着河从城外游来的。”他皱起眉头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