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正阳生命中的最后一周
亦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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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一看去,赵家庄似乎又重现了冬日的景象,那漫天飞舞的柳絮,像雪。
谁都无法指出风的起点在何处,它经历了多久的跋涉,又将去向何方。
一只猫在巷口闪了一下,便不见了,它顺着枣树爬上了一户人家的房顶,在和煦的阳光中伸了个懒腰,打着滚,仰面躺下了。
谁家的小孩跑出来了,伸出舌头,去舔那柳絮,随即皱起了眉头。在母亲的呼唤声里,她迎着袅袅的炊烟,跑回了自己家中。
街上便再不见任何活物。
墙脚的柴草,排水渠中的纸袋,石磨上干瘪的昆虫尸体,一律静默不语。
这个时候,人们只是在各自的院子里活动,慵懒的晨光下梳洗,清凉的树荫下吃饭,像往常一样。
而经历了漫长一周的赵正阳,睡得正香。
窗外菜园里的幼苗破土而出,门口指甲花的周围,萦绕着三只蜜蜂。
一片柳絮落在窗棱上,风一吹,它就进来了,落在了正阳的枕边,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这是一个平常的清晨,正阳平静的神情中看不出丝毫异常,他均匀的鼾声让人觉得祥和而安宁。
母亲做好了早饭,她轻轻推开正阳的房门,见正阳还没有醒来,她便后退着出去了。正阳的父亲浇了花,遛了鸟,回来了,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墙上的钟表“滴答”作响。旁边的相框里是一张全家福,父亲和母亲都还年轻,而那时的正阳还小,坐在母亲的腿上,摄影师轻轻一按快门,他们的笑容便永久地保留了下来。相框的下方挂着一本日历,旧的一页被撕掉了。
新的一周,从今天开始。
这是一个梦吗?应该是吧。
正阳看到了那个奔跑的小孩,她梳着小辫的脑袋像拨浪鼓一般摇晃不止,他看到了房顶的那只猫,它眨了眨蓝色的眼睛,呆呆地看着树梢的麻雀。
他越过了村口的牌楼,越过了新垦的农田,他升得更高了,他飞过了发着亮光的河面,飞过了藏青色的山岗。
正阳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他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接近那温暖的阳光,他产生了一个错觉,以为自己获得了空前的自由。
然而,他只是是数不清的柳絮中的一份子,或许更加渺小,是一粒尘埃,只能随着风飘来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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