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次回眸

柳 具足
你穿着鹤裘衣赤脚踏雪而行,皮肤透明有如冰镇肉。 你高举着手渡过海湾,手心写着一句短诗,那是大姊预防你夏天玩水、和顽皮的平民儿童一样毫无预兆地淹死——而特地写上的,下午你的少傅上课时会检查字迹有没有被水冲洗,于是你高举着手臂游过狭长的海湾,就像一头刚刚长出鹿角的幼鹿,游向它的新草场。 你在半夜惴惴而起,突然明白大姊的武原城已经永远陷于地坼水镇,童年唯一的见证消失了,没有人指着你的鼻尖笑噱或斥骂幼年的恶习,即使重建,童年也永远地被埋葬了,埋葬于地下大姊的身旁,起航离家的第一朵激起的浪花。 你在梨花满地中看到飞廉,那是鬼魂,你想。他束紧剑鞘,一滴油滑的汗水从额角流入眼睑。他抹去的同时瞥见你——一个拄着髹漆黑藤拐杖、腰插箎管、立于暖浪桥头的老头,他不觉讶然,“那是鬼魂”,他想。 你在窗外看室内灯光,妻子在咬掉最后一个线头,不得不再穿针引线,叹气道,“总差这么一截,你父亲是个馋痨鬼。”女儿笑着,你原本准备将她嫁去楚国,而她爱上一个去楚国担任执圭官的建德人便心满意足。 你的子孙没有一个会成为国王。 你在寿春跑上楼,一个男子搂着选中的歌伎准备离席。你们侧身交错而过,彼此都盯着对方的眼睛。如此燥热的夜晚,他看起来令人产生了一丝凉意。情场宽大无边,在这充满欲望的盛宴上,流窜犯都是嘉宾。“齐国来的狎客”,你猜想;“郑国产的妖童”,他断定,拉着歌伎的手指在这一交错身间松开了。 你把平生最美好的一夜给了他。 自始至终你都不认识他,你忘了他。 你去见火浣……终于明白了是什么东西联系着她和被她锤打的石块,那十只手指曾经抚摩着的凹凸不平、曲折有致的肉体,包含着多么深沉的爱意。 你去见她,眉清目秀,像二月的清晨一样爽朗,实际上是十足的伪君子。 你用瓷器——越国的水土和工匠的智慧所创造的史上第一批瓷器——换取了飞廉。火浣写了一封信,交给你,由你通过更曲折和假装自己并不知晓的方式转交给飞廉,告诉他,她想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