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约

辽京
失约 (一) 那是我第一次在北京的医院看牙,挂个号还得提前预约——不像老家,见牙医多方便,我舅舅就是,他的诊所就在我念的那所中学旁边,每天上下学都要经过他的门口,里面总是黑漆漆的,其实光线并不阴暗,前后有门有窗,只因为什物摆设都是旧的,有些外婆家的老物件,大白天进门,里头也是暮气森森。午休时间,我妈领着我过来,我舅舅把几个金属器具放进一只正方形的搪瓷托盘里,他戴着薄薄一层橡胶手套,显得双手十分细腻灵巧,这时候他没穿白大褂,只系了一条类似厨师或者屠户用的大白围裙,雪白中透着几分凶险,我倒在椅子上,嘴巴张到最大,对着一面清晰的小圆镜和舅舅戴着口罩的半张脸,他伸手调整镜子的角度,眉头不皱一下,用凉丝丝的钢镊子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伸进我的嘴里,轻敲我的蛀牙。我不清楚工具的学名。 “刷牙不仔细啊。”他说,一边继续敲打,像是温柔的警告,仿佛我还是那个坏了乳牙的小孩。我妈妈站在房间的另一头,费劲地拉开旧五斗柜的抽屉,说:“木头都受潮了。这些旧家具你还不扔?” “都是家里的老东西,干嘛要扔?”他一边说着不相干的话,一边启动了钻头,我想问他这是不是很疼,来不及,他的橡胶手套已经抵住我的嘴角,高速钻头嗡嗡作响,伸进来了。 走出舅舅的诊所,我的右腮又酸又涨,这颗牙补得一定有问题,我妈不承认,她一口咬定我舅舅技术完美,不舒服全怪我自己,“你刷牙不仔细”,她说,直到多年以后,跟她通电话,抱怨牙痛,她还是那句话,“好好刷牙啊”,同理还有“好好喝水”,“多穿件衣服”,“少在外面吃饭”等等一系列浮皮潦草的关心,我嗯嗯啊啊地应付过去,挂掉电话,预约口腔医院的门诊,运气好,有人临时退号,明天就可以去。 那天天气很冷。北京的冷都被隔在户外,公交车上热得棉服也穿不住,人挤着人,没办法脱衣服,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把耳机塞好,音乐的节奏清晰而舒缓,拥挤的车厢变成了电影的场景,只是身边少了一位理想的女主角,我喜欢这部音乐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