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两年前学校行政楼后面的池子还能喷水，一到傍晚周围的草地上就坐满了人：有谈情说爱的学生，也有抱着孩子的年轻妈妈、爷爷奶奶。实话说，那里实在算不上草地。因为不停有人踩来踩去，那儿的草从来就没来得及长出一片规模，就被踏平了。一些退休老教授的夫人们，或许还有本身就是教授的老大妈，穿红戴绿，在喷泉周围摆臀扭腰，先是跳“最炫民族风”，后来“筷子兄弟”红了之后就改跳“小苹果”，紧跟时代潮流。今年春天，学校负责规划的副校长在一次学术会议上被带走，经费突然紧张，池子里的水也没人更换了。再也没人来草地上撒欢，大妈们看中了学校对面小区门口的小广场，她们合力赶走了卖烤串和烤玉米的，跳得更加自在；而情侣们则选择更晚的时候，到校园东操场的小树林里，互相攻击对方的身体。偶尔有经过水池的人，用手扇着鼻子，皱着眉，灰溜溜地走过去。池子里的水越来越绿，直到最后被青苔完全包围，只个别地方露出黑色的本相。 李柔有时候端一杯茶站在窗户旁边，打量着下面的臭水池，会突然发一句感叹：这就是现在的我们，死气沉沉，“清风吹不起半点漪沦”。两年前那股子青春热血到哪儿去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不像平时嘻嘻哈哈的样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那种批判性的审视令我有些发毛，仿佛手脚和身躯都萎缩了一半。 两年前我刚来师范大学的时候，在全省的高校教师岗前培训期间认识了小柔。那时候她还没烫发，暑假天气热，她把头发整个盘在脑后，露出洁白细长的脖子，背着个外形奇特的筒状双肩包，报名时就排在我前面。双肩包把她苗条的身材完全遮住了，我被她包上的铆钉扎到胸脯，心里有几分不悦。我弯腰填写个人情况，她还在朝双肩包里塞学员卡，扭头望见我也在送培单位上写了“西州师范大学”，她兴奋地碰了碰我肩膀：你也是师大的？ 我没说话，瞥了一眼自己上头那一栏，“李柔，女，26岁，西州师范大学”。 我回答说：是的。 人群中太匆忙，我也没顾上给她一个笑脸。而她那股子热情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