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比之年

陈薄言
一 秉兰 大比之年,考期在迩,举子们心中的焦虑日增。本来就是热闹地段的状元界,这些日子借着名字里带的彩头,不光酒店茶肆的生意十分红火,连流翠河两岸的行院青楼也发了利市。那些家境殷实的考生们对这些所在本来就不陌生,才子风流,这几日更要显得胸有成竹,越发要借这些地方酬酢。就是那些手头拮据的,也有不少人把柴米之虑暂放一边,索性放浪一回。 柳少爷就是一个有钱的,虽则言语举止与“斯文”两字差了千里,派头却不差一文,所以身边总不缺凑趣“友人”。步履所至,妈妈姐姐们自是着力奉承,唯恐不周。这一日晚间,柳少爷同三个新交的“相知”从岸上玩到水里,才下绿牡丹的歌舫,又上小银宝的画船,令船家解缆朝河面上划去。 三更早过,灯火阑珊,小银宝打起精神唱了一曲《醉花阴》,客人粉头稀稀落落地叫好。柳少爷借着酒劲,在金桔身上捏一记,金桔尖声笑着,手中团扇向他头上打去,柳直醉醺醺地要躲,扑地一声,一顶簇新镶玉的帽子落在船板上。对座的碧桃笑道:“柳相公,你一顶帽子好端端地,怎么落到地上了?” 席间一个祁姓书生指住碧桃笑道:“你说这话,该打该打!” 柳直口齿不清地问道:“今白,这话怎么说?”这位祁姓书生双名今白,脸盘白白,三绺鼠须,手中折扇一展,摇头晃脑地说:“她讲你的帽子‘落地’,彩头大大的不好,岂不该打?” 这是酒桌上的笑话,不想柳直的这个生员是花钱捐的,本有心病,这时酒冲入脑,当即翻脸:“小娼妇,敢触大爷的霉头!”当下抓起一个盛干果的漆木盒子摔过去。碧桃花容失色,闭眼缩身,果盒还是打在肩上,瓜子果仁洒得到处都是,虽没伤到什么,也是又羞又气,又不敢离席,只得捂着脸立在那里委屈地哭两声。 祁今白亦有七八分酒意,视而不见:“碧桃啊,我教你个乖,下一回就说‘及地’---- 喏,这就是好彩头了。柳大爷不但不会生气,反而会重重地赏你。” 早有老鸨过来,骂走碧桃,又向柳少爷赔礼,无非说新来的姑娘不懂规矩,又不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