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子木十

刘小备
(一) 离婚的那一天木十买了双新鞋回来,然后把家里所有的旧鞋都扔在了门口的留江河里。留江河的水经过一个夏天的补给,现在正是流得欢快的时候,木十的旧鞋子随着河水只几秒的功夫就翻滚不见了。 奶奶坐在门口的躺椅上,轻声说:“穿新鞋,走老路,有什么意思。” 木十也是知道没意思,但是每一双鞋都是大勇送的,大勇现在成了她的前夫,她不愿意再留他的东西。 去年木十到上海找大勇的时候就知道他们会有这么一天。 木十在上海见到大勇的时候,大勇说他在这里不叫大勇,叫大卫。木十就笑眯眯地看着大勇,那两天不知道该叫他什么好,一张口只好说“嗨”,木十记得,十六岁那年她喊大勇,也总是这么嗨嗨地喊他。 十五年过去了,回到了最初的尴尬,却又完全不像最初。 大勇带木十到黄浦江边看东方明珠,带她去淮海路喝咖啡,带她住28层高的高级酒店,给她讲大上海的传奇和时尚。最后大勇问她,能不能留下来。 木十抬头看正繁茂的梧桐树,心里想着上海确实是美的,但是她说:“我从小喝茶,习惯了。” 木十还是回到了留江河边。 站在木家两百多年的深红色大门口,听着留江河的水哗啦啦地流,抬头看远处层山渐远,心里想着大上海的那份喧闹,想着大山里的大勇成了大上海里的大卫,知道分离是无法挽回的事了,于是她对大勇提出了离婚,打电话的时候,木十迟疑了很久,最后说:“嗨,我们离婚吧!” 木家到了木十这一代,人丁单薄,只有木十一个女孩,木十的爸爸常常给木十讲他们家当年做茶叶生意的盛况,说到经留江河送到御前的那些木家茶叶,一脸骄傲。爸爸给木十取名单字一个十,加起来是木十,正好就是“茶叶”的各一半。爸爸说,以茶敬客,不能满,做人当谨记,常以不足为谦。 可是木十是有所怀疑的,“十”字虽说是“叶”的一半,可是单单来看,就是个“满”,九九归一,十全却很难十美。 木十觉得自己受名字所累,这一生,一半的生命锁在茶叶上,另外一半又过于满而难以受折。 木十的爸爸前年在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