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葬弓录

稀客
一 千里寒风,万里萧杀,十人聚暖,百鬼夜行,旌旗瑄展,黑灶生烟,烟绕孤枪,云藐独弓,稚子环卧,壮士枕鞍,马垂其首,犬咽其吠,毡帐温腾,寰宇生涩,光破黑云,赏大漠几颗星星点点。 “哈……欠……” 一声悠长的呵欠和着炊烟一道升上乌压压的天空,绵软而无聊,带着长期征战练就的麻木与倦怠。偶尔有几个兵士睁开眼睛,用无光的眼神稍稍扫视一下自己的周围,那些一成不变的景色催使他们重新阖上眼睑,在睡梦中寻觅似乎已不存在的鸟语和花香。 他们七仰八歪地靠着一尊柴草堆席地而坐,四周青烟弥漫,凉风习习,其他成排的兵士们靠在一起,头枕着别人的大腿,正酣然熟睡。这些兵士统一穿着简朴的革甲,戴着简朴的革盔,质朴的灰色麻裤用细绳紧紧缚在腿上,寒风灌进裤腿,撑起宽大的布料,使它们看上去像被麻绳勒住的肘子肉。和装束一样朴素的是兵士们的面庞,无论年长年幼,无论幼稚老成,无论满面髯须还是小草冒芽,这一张张被战火熏成土黄色的鲜活的面容和脚下的大漠融为一色。利如匕首的北风在上面刻下道道沟壑,有横纹,有竖纹,还有十字纹,一如干漠上随处可见的沟沟坎坎。 同样被战火雕蚀的还有那些如棋子般散落在大漠棋盘上的毡帐和旌旗。阴冷的风撕扯着污灰的军旗,发出汩汩的声响,仿佛家乡小溪在涌动,为战士们的还乡梦奏出纾缓的鼓点。破败不堪的土灰色毡帐围绕着军营正中心的金红大帐顺序排开,大帐的帘门紧紧闭着,但里面的热气还是毫不掩饰地窜出来,大帐便在这冷热蒸腾的气浪中虚幻地摇曳。帐顶的大旗鲜亮无染,炽红的镶边带给人火热的视觉冲击,纯白的里框中嵌着一个巨大惊人的黑字,笔锋清遒,浑然天成,让所有看到它的人情不自禁的张开干裂的嘴唇,沙哑而憧憬地把它喊出来: 魏! 可惜兵士们早已经忘记了当初入营时的激情,忘记了握住长枪那一刻心中的澎湃,忘记了如何用嘴喊出不知天高地厚的倔喊。他们默然地透过彼此的身体遥视着并不遥远的地方,仿佛地上的那颗青石上洒落的不是油烟,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