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要用荷尔蒙
小小蚂蚁
秋冬交往的时节,草木渐次枯黄了。安静的夜间,无月,偶有风,略有鱼塘里的水草气味弥漫开来。我用一只眼盯住了门缝,几名大人还在屋里争吵似的讲话。在我鼻子里的气味,让我忽然记起一回被大孩子粗暴地把头按在渠水里闻到的鲜草腥味,还有喉咙里咽下了几口渠水的滋味。那扇木门合拢了,我气呆呆的,靠到门旁的砖墙,下巴紧压进了锁骨。话声依旧很响亮,像是故意针对我一样。
被他们这样的吵,我感到从太阳穴出发整个身体晕晕沉沉起来。我怯怯地挨门走来回场,以为这样轻声不可能惊动了他们。“你在门口走来走去做什么?扮鬼吗?”我吓得浑身痒痒,小声答上了一句,“我没做什么,我在吹风。”“真怪,天气热吗?你还要吹风呢?”我搞不清是谁在说。我把头扭向外面,看到那棵影影绰绰的秃桑树,竟在抖。屋子里又继续着恼人的交谈,没有先前的吵闹了,像火炉上水壶里的水烧透,不再沸腾。我镇静地等候他们对刚刚在我身上发生的插曲打消了念头。可一当他们片刻的中断讲话,我又吓得怕出气儿。
这样的谈话通常都是没完没了,只有当我行将就木的时候才会嘎然而止。而我由于没意识到,像被猛的一刹车,生理和精神上都生出了不良感。他们在结束交谈的那个过程里,从不拖泥带水,跟校里乒乓球赛一样。还有音乐课时,李老师拉的二胡也是这么利落而有力,让我坐在课桌上时兴致勃勃,课间休息时意犹未尽,课间过去了仍意兴阑珊。我不清楚李老师的胡艺客观上到了怎样的高度,可是在我就如孔子闻韶音(跟肉无关)。因为许多在小学里,如挨打、受罚、或者做算术题受到了老师赞赏的目光……这些事情,没有一件像李老师的二胡那么让我记住,后来我恍然,大概因为那是类似于既有爱,又有性的体验。说到李老师,应该多说一点,至于他的形象(仅全凭印象),他在我们那算是中上等身材,一张国字红脸,眼球里暗黄,头发有黄有黑有白,上了岁数了。他其实看起来像是特别疲劳的农民,总是笑容满面,脸上时刻可以散发出夕阳里稻穗上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