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尔维尔
陈迟恩
他行大事不可测度,行奇事不可胜数。
他从我身边经过,我却看不见;
他在我面前行走,我倒不知觉。
[1]
在四十岁那年,我获得了一张回乡的火车票。它那诱人的桃花红色,赫然而清晰地摆放在我的书桌上。我一推门而入,便发现了它。台灯的乳白色灯光打照在车票上,现出迷离的景象来。我终于发现,我是不得不回去的了。
回乡是我的忧愁与痛苦所在,那意味着我必须放下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事业、成就,甚至情感。但当我不决定踏上那并不遥远的熟悉的土地时,心里已然恍若有失,并且比将要失去的痛苦上许多倍。因此,我就打点一切,踏上那块馨香而痛苦的土地。在车上,我毫不顾及身外之事,只是闭上眼睛,思想着那个召唤的梦,而它却在渐渐离去,直到看不见抓不着的地方去了。
我有所失地痛楚起来,并在痛楚中睁开眼睛,对面的座上已经换了人: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女孩。她与周围的一切都那么格格不入,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她,但一下子便被她吸引住了,仿佛她是我这次回去召唤的希望。她肯定感受到了有人在盯着她,就像被吓住了似的猛然抬头,眼中微微闪烁着惊慌。我却真的被她的猛然抬头吓了一跳,生怕她的目光会碰到我,便向后一趔,背重重地贴打在座背上。
我希望她能笑一下,缓解这个尴尬的局面,但她旋即归于文静:文静的眼睛,文静的神情。我想自己尴尬地笑一下来缓和气氛,她那文静的眼睛却一直盯住我看,好像我的脸上有灰迹。于是,我傻傻地伸出手。我没有说话,她先是吓了一跳,接着从随身挎着的青黄色的包里掏出一面小镜子来,递给我。我竟顺从地接过,一点儿也不觉得陌生。
她递过来的圆镜,现在已经很少使用了,背面古铜而不是镶银。她因我的不陌生而兴奋,尤其在我照了镜子之后。
我没有在镜中自己的脸上发现什么灰迹,很为自己失措的谨慎哑然,就将圆镜反扣在小桌上。她并不取走,只是依然兴致勃勃地盯住我;我也不怕她的目光了。忽然,她开口对我说话:“冒昧地问一句,我可以知道你的年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