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棋的故事
[奥地利] 斯特凡·茨威格
雨润心田
去年夏天,天气奇热,久旱未雨,致使全国庄稼歉收,多年以后人们对此还记忆犹新,心有余悸。六七月里只有个别干旱地区的地里下了点阵雨,八月以来就滴雨未见。我和别人一样,原以为在蒂罗尔的山谷里会凉快些,哪晓得就连这里高山上的空气也被火焰和尘埃染成了番红花般的颜色,热得灼人。一大早,黄色的太阳像高烧病人的眼睛,从空漠的苍穹里迟钝地盯着毫无生气的原野。几小时以后,晌午的黄铜蒸锅里缓缓腾起一片淡白的、闷热的蒸汽,弥漫在整个山谷里。远方,白云石山巍然耸立,上面白雪皑皑,纯洁明净,但只有眼睛才能从中感觉到白雪闪耀的清凉,而在这蒸锅似的山谷里,白天黑夜都弥漫着一股热气,它那千百片嘴唇贪婪地把人们身上的一点水分吮干吸尽。这种时候,要是眷恋地望着白云石山,想着白云石山上此刻也许正在呼呼吹拂的清风,那是很让人痛苦的。在这正在沉沦的世界上,植物枯萎,树叶凋零,溪流干涸,就是在人的内心,一切有生气的运动也渐渐停滞了,时间变得无聊而懒散。我和别人一样,这些没尽头的日子几乎都是在房间里打发过去的,半裸着身子,拉上窗帘,无可奈何地等待天气的变化,等待凉气的降临,没精打采、软绵绵地做着下雨的梦,做着下大雨的梦。不久,连这个愿望,这种思绪,也变得模糊郁闷和无可奈何了,就像热切盼望雨水的小草的心愿和默然不动、雾气弥漫的树林的压抑的梦一样。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而雨还一直没有下。从早到晚太阳晒得大地灼热如焚,它那折磨人的黄色目光还渐渐染上了神经病人的那种迟钝的执拗。整个生命仿佛都要停滞了,一切都是静悄悄的,连牲畜也不叫了,从白闪闪的地里传来的只是浮荡着的暑气的轻声歌唱——这沸热的世界的嗡嗡的蒸腾声,除此之外什么声音也没有。我本想到树林里去,在绿叶颤动的阴影里一躺,以躲避那太阳的执拗的黄色的目光;可是就连这几步路我也懒得走。于是我就在旅馆门前找了把藤椅坐下;华盖似的屋檐在沙砾上投下一条细长的阴影,我躲进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