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溪

林棹
图片 图片 林棹 著 流 溪 上海三联书店 我要行一段长路 去阿瓦隆的深谷 那里永无冰雹,或雨,或雪 那里风吹也无声 ——《国王叙事诗》 一 鞋盒 01 一只鞋盒放在那里——潮湿隐秘的角落。它被藏着。先是主人藏着它,后来偷儿也要将它隐藏——盒口渗出亮光:肉桂色、黄桃色、玫瑰色,盒内是松散花园和腻滑胴体……彻底掀开吧:女体女体女体,纷纷扬扬,飘了满天满地。露出太多肉或过分凑近肉就会丢了人样。你就要犯糊涂:咦,原来人也可以是肉的山峰、海沟、平原、风化石柱。 有一只手,有一场雨,一直抹,一直下。用油性笔画过玻璃吗?鞋盒就是用油性笔画在玻璃上的,每一笔每一画都吱扭吱扭发响。手和雨拿鞋盒没办法——唉,它早该被暴雨打走的。 02 杨白马独居。相比绝大多数异性恋单身汉,他的房间布置过分阴柔。房子在一楼,被生肉色老公房和蒙尘的石楠丛环伺。也可以转动记忆的棱镜只看那些香樟:树皮的裂纹,永远年轻的白头鹎,青白花序熟做紫黑果串。同时幻想一屉樟脑香,流离浪荡,漫过晒得发烫的白被单。 我的单人床和他的双人床相隔一千三百公里。早在我们仅是代号之交的千禧年,他就时常说起卧室、落地窗,以及总在下午被热风轻轻托起的窗帘。那时我还是个高中生,穿白短袜、黑皮鞋。那时的“说”也并非字面意义的“说”,而是一串串魔法字符在压扁的黑水晶球上闪现又消失。 后来我知道,关于那卧室,他从未讲到的部分比他讲了又讲的部分更美。比如他从未讲到墙角的石莲属植物(夕阳的马林巴琴)、偶尔掠过的鸽群以及一种别致的懒洋洋:暖乎乎的,钻入你脑中像回旋的鸽哨声。情色短剧(呶这就是他讲了又讲的部分)在此间频繁上演。无数姑娘造访那卧室,靠在门边咬唇深思,被他从背后请进去,瞻左顾右,东拉西扯,下一秒,躺倒在床,衣裤乱扔。没有访客的夜晚,他夹着话筒讲述种种草木之遇,总有一根香烟横陈在旁。烟线笔直上升终又涣散,像那些虎头蛇尾的人生。我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