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煦斌
吴煦斌的短篇小说 刘以鬯 中国现代短篇小说浩如烟海,像《猎人》与《牛》那样具有独特风格的,并不多见。读《金锁记》,我惊服于张爱玲在小说中显现的智能。读《猎人》与《牛》,吴煦斌在小说中显现的智能同样令我惊服。张爱玲是绿丛中的红,写小说,有特殊的表现手法。吴煦斌的小说,为数不多,也常能令人感到新鲜。两人之间只有一点相似:与众不同。张爱玲小说无处不是刺绣功夫的纤细精巧,民族色彩浓;吴煦斌的小说民族色彩淡,却充满阳刚之美。向丛林与荒野寻找题材的吴煦斌,是一位有抱负的女作家。赵景深曾对罗洪小说作过这样的评语:“我们如果不看作者的名字,几乎不能知道作者是一个女性,描写的范围广阔,很多出乎她自己小圈子以外。”这几句话,用来批评吴煦斌的小说,更为恰当。将吴煦斌与罗洪比较,并无必要。两人走的道路,少有相似之处。吴煦斌不喜走坦途。她宁愿选择“红绒木枝桠差不多遮去了通路”(《木》)的杂木林或者“穿过木槿和草樱的短丛”(《牛》)。坦途会消弱勇气,成就必定来自苦斗。吴煦斌写小说,用笔精致细密,不经过苦斗,不能成篇。那是野心与能力的苦斗。 在城市里成长的吴煦斌见到“一只很美丽的蜻蜓”,就会想到“它怎会穿过这许多尘埃和寒冷来到城市里”(《木》)?同样的好奇,使我想到一个久居城市的人怎会“在森林中央一个小丘的洞穴里居住下来”(《猎人》)?这一份好奇,帮助我找到了问题的答案。吴煦斌要是对生态学没有兴趣的话,决不可能写出素材丰富而充满象征意味的《猎人》与《牛》与《山》与《石》与《海》……她用丛林象征理想,正因为她自己的血液里也“有雨和丛林”。蟒蛇吞食鬣蜥是极其残酷的事情,纵使“不能明白”,她却“觉得美丽”。读她的小说,除非不想看到超越现实的一面,否则,就该慢慢辨别;细细咀嚼。请接受我的劝告:牛饮与囫囵下吞会失去已得的东西。她长于绘影,也长于绘声,更重要的是:她长于描写动物与植物。这些描写,细腻一如端木蕻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