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赵心刚的春天 1992年的初春三月，地处东北的江北市依然春寒料峭，小北风刮得厉害，连挤在杨树杈子上取暖的小麻雀都睁不开眼睛。刚毕业的赵心刚的心却格外温暖，他哼着跑调的歌儿拐进一条萧瑟冷清的马路。 马路两侧遍布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工业管道。这一条条错综复杂、足以拼凑成三维立体空间的管道仿佛输送养分的血管，遍布方圆数十里的大型工厂，当然也包括赵心刚的实习单位—人称“江重”的江北重型机器厂。 江重的西门正对着江北冶炼厂的大烟囱，赵心刚很快找到西门门口的地标—一个极具工厂气质的大邮筒，比普通邮筒足足大一圈，散发着冷却的钢渣味儿。这是饱含金属氧化物的味道，是赵心刚最喜欢的味道。 赵心刚揉了揉冻得发红的鼻子，从军绿色的行李包里取出一封信，信封上贴着美猴王图案的20分邮票，他要将如愿以偿到江重实习的好消息告诉远方的表哥。将信投入邮筒的瞬间，他忽然想到：表哥此时所在的深圳，正是欣欣向荣、人心振奋的春天…… 那江北的春天还远吗？ 他的春天还远吗？ 赵心刚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去拥抱这片炽热的工业土地…… 01 炼钢厂房里突然传出一道刺耳的噪音，透过昏暗的光线，赵心刚清晰地看到平炉里翻滚的钢水，钢水的颜色变得异常红艳。他脸色突变：“不好，后墙塌了！”赵心刚毕业于江北工学院的钢冶系，比任何人都知道平炉炼钢中最大的安全事故就是坍塌，不仅会造成巨大损失，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他立刻着急地跑向炼钢车间。 “等等我！”前来迎接赵心刚的李东星同样心急火燎。他放下沉甸甸的行李包，大步流星地跟了过去。他的父亲是江重设计院的院长，炼钢分厂的平炉技改项目一直是父亲引以为傲的设计。今天的坍塌事故会损害父亲的声誉，眼下的形势也比较敏感，全江重的人都知道父亲即将升任为江重总厂的厂长，关键时刻容不得出现一丁点儿事故。 此时在厂房内，炉前工人已经拉响警报，滚烫的热流生生割裂了游荡的烟雾，炼钢车间顿时变成形势紧张的战场。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