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向世界

[德] 托马斯·梅勒
序言 1 我想跟你说说损失的事。事关我的图书馆。这个图书馆现在没有了。我失去了它。 我们正儿八经谈及这一话题是在一次饭局上,安排那次饭局是为了表示对我的敬意,因为我取得了一点小成绩。参加这样的饭局我觉得不舒服,可我不想扫其他人的兴致,而他们说是为了让我开心。总而言之,这次活动后来也搞得非常成功。 坐在我旁边的是亨莉,事实上她有一个好听得多的名字。我对她有某种偏爱已有一段时日。我们倾心交谈,几乎亲密无间。我猜想这样的亲密无间更多的是来自她温柔而从容的态度,而不是来自真正的亲近。我们就像往常那样谈论文学,而且我并没有给她留下最好的、让人容易轻信的印象,而是向她透露,我已不再拥有图书馆了。 这是我不由自主地顺势而为的一时冲动。一段时间以来,我要比之前更坦诚地对待我的损失和缺点,尽管这些自白始终充满羞耻,也让人费力。要展现自己的灾难,有点叫人讨厌;可若是不说出来,一旦引发什么后果的话,那就更令人生疑。东道主贝尔特拉姆在桌子的另一边无意间听到了具体细节,于是我们谈起了在生命过程中图书馆这种缓慢而又持续的增长,尤其谈到了原材料和资料堆积如山,对有些人而言它们在数十年间成了个人身份的并非毫无意义的一部分。我们俩达成一致意见,即这样的一种损失一定是相当叫人受不了的。然后我俩不再对话,我重新转向亨莉,倘若我们的对话不该显示出引人注目的空间,我仍然必须向她透露我的图书馆消失的原因。于是我显得比较随意轻轻告诉她,声音如此之轻,我平时是不大这么说话的,可她自己说话也很轻,几乎听不明白,尤其是她坐在我的左侧,或是受到耳鸣困扰的那边:我是个双相障碍患者。我估计她之前知道。或者她知道点什么。每个人都知道点什么。 英语中有个著名的措辞“房间里的大象”,描述的是被人无视的一个众所周知的问题。也就是说,房间里有一头你不可能视而不见的大象,然而谁也不去谈论它。或许那头大象很难堪,或许它的在场太过明显,或许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