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的秩序

张旭东
自序 收在这个集子里的文章多为自己“学徒期”或学术起步阶段所做,跨度从1985—1989“文化热”到博士毕业后在美国大学任教的头几年。内容明显分为两个部分,一是介绍和理解在80年代如日中天的“西方理论”,包括文学理论、美学理论和文化分析理论;二是对当代中国文学、文化、思想界种种“新潮”和“实验”的初步认识和阐释。如果有一种“个性”或“时代印记”贯穿并统摄这两个方面,从而将这些文章同一般常规性论文区别开来,那或许是:在谈论西学时,作者的“文化意识”是当代中国的;而在谈论当代中国文学文化现象时,作者的“方法意识”(姑且这么讲)——如对概念框架和分析论述严格性、审美形式自律性乃至行文个人风格的略显狂热、稍稍偏执的追求——却又是“西方的”或“西化的”。 这些特征或主观因素在这些文字问世的时候大概曾给读者带来某种“质量”和“标准”上的信心。但在今天看,这种成功更多可以为意识形态分析提供完成度和“物化”(reification)程度较高的对象,而不应不加批判地被视为专业意义上可资效仿的先例。因此,再版这部不折不扣的“少作”没有太多怀旧的意味。事实上,在谈及“80年代”的几篇文章里,我曾对当代中国知识分子的集体怀旧和自恋倾向多有批评(包括自我批评)。同时,大体上按编年顺序编文集,却也绝非仅仅出于“学术史”考虑。原因很简单:我相信收在这两个集子里的文章仍然存在于“当下”及其矛盾结构之中;而自己的读书和思考,无论客观上还是主观上讲,也还都没有从这个当下退场。许多篇目确已有了超过三十年的历史,有时想来觉得不可思议。但我仍希望,它们还没有退化为个人史意义上的记忆或学术史意义上的材料,而是仍旧可以作为路途上、展开中的经验和思考,为当下学界提供一种参照、一份见证。 这样的期待自然需要读者反应来检验。作为作者,在重新面对这些遥远然而又亲切的旧作时,却不能不自问它们整体上的问题意识、写作风格和流通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