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巴
达真
大梦
交汇地
云登格龙醒来时天已大亮,昨天刚刚嵌上玻璃的小窗格透进来的强光刺得他不想睁眼。“呵呵,透明的玻璃是什么做的?摸得着看不见不透风,睡屋明显比纸糊的窗户亮了许多。”他闭着眼比较着纸和玻璃的差异,对顺德茶庄邱老板送的玻璃所带来的神奇赞赏有加。
云登不是自然醒来的,而是被噩梦中的一道道绿光刺醒的。就在他感到绿光刀片似的在身上划出一道道伤口时,楼上经堂里的俄色喇嘛生平第一次听见上百盏酥油灯的灯芯同时发出噼里啪啦的炸裂声。这是出大事的征兆,喇嘛顿时觉得皮肤上有数不清的蜈蚣在乱窜,肉麻得全身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喇嘛嘴里啧啧啧地唏嘘不已,一个寒噤让俄色喇嘛仿佛在炸裂的灯芯里看见了云登永远难以启齿的噩梦。
他勉强睁开眼,屋里除二十七年前死去的情人送他的包金呷乌(护身符)挂在柱头上剧烈地抖动外,一切依旧。“哦,原来是一场噩梦。”他自语道,慌乱的心绪逐渐平静下来。
眼前的一切与他梦境里支离破碎的景象恰好相反,他的心因惊吓而怦怦怦地跳动着,胸腔和喉头有一股窒息般的拥堵,仿佛有魔鬼踩着,让他呼吸不畅。当他用手心捂住额头时,居然有一层薄薄的汗珠,“这可是儿时做梦被吓醒时才有的现象。”他在跟自己说话的同时,迅速将缠绕在手腕的象牙佛珠放在额头防止邪气进入命门。窗外传来河水哗哗的流淌声,他下意识地用舌头在嘴里搅动,顿时口舌生津。在吞下满嘴的唾液后,开始慢慢调整因心跳而加快的呼吸,尽量使它均匀些。这时,他觉察到右眼的眼皮跳动得如筛子里的青稞。“嗯,噩兆啊。”他连忙叫了女佣的名字。
女佣闻声从守候的不远处应声而来,弓腰埋头等候老爷吩咐。
“快去找一张红纸来。”他一边吩咐,一边特意用拇指掐住小指的指尖提醒站在眼前的女佣娜雍,比画间放在额头的象牙佛珠流水一样滑向耳边。娜雍刚准备后退出门,他又说,“叫俄色上午念驱邪的《度母经》。”此刻,云登脑海里度母(仙女)柔中带刚的完整形象像久看太阳后眼睛里爆炸出的…